从娼门歌女到豪门贵妇严蕊(第2/2页)

外面的传言越来越多,说严蕊被关在牢里,狱卒怜惜她一介弱质女流,且“两月间,(严蕊)一再受杖,委顿几死”,便劝她,就算是招了你和唐大人的事情,你们两个也都罪不至死。但严蕊正色道:“我虽落入风尘,本身已无清白可言,但绝对不能反诬别人的清白。”言外之意,即便打死,我也不会诬赖唐大人。狱卒听后,为之震撼。

消息不胫而走,市井民间纷纷为严蕊的人格点赞,很多人由淡淡的爱慕转为深深的敬佩。而朱熹的人品此时不免添了很多差评。甚至连皇帝都因此不悦。

皇帝派朱熹体察民情,本想树立一下自己的光辉形象,结果朱熹支援地方两个月,毫无政绩不说,还跟个妓女较劲,闹得满城风雨,打得鸡犬不宁,搞得宋孝宗很没面子。加上此时朝中也有支持唐仲友的人,不断给皇帝吹风,说朱熹和唐仲友就是“程学”和“蜀学”的矛盾,说到底,不过是“秀才争闲气”!皇帝一听更不悦了,朱熹你办不明白赶紧回来吧,于是责令岳飞的后代岳霖前去代办此案。

岳霖一看,这严蕊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再打就要出人命了,心里不由得埋怨起朱熹来。不管为了弘正气还是争闲气,两个朝廷命官间的正事儿没解决结果打死了一个妓女,这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所以岳霖打定主意,严蕊断不能死在自己手里。

轮到提审时,岳霖慈眉善目地笑着,温言软语地劝慰严蕊:“姑娘你别怕,你不是说冤枉吗?听说你文学水平很高,你愿意当庭写首词,申诉一下自己的冤情吗?”严蕊一看,这位官爷气定神闲,和蔼可亲,说不定自己的冤情真能洗清呢。想到自己身世凄凉,近日苦楚,要不是落在娼门,何至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心中的委屈,身上的伤痛,化作眼中点点泪光,于是缓缓陈述: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身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是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卜算子》

严蕊的这首《卜算子》,上片写自己沦落风尘,俯仰随人,命运上完全无法自主的悲哀。“花开花落”固然是对宿命的叹息,“总是东君”还是要看官爷您是否愿意解救我于水火。这份迷茫与惶惑,寄托与期待,再加上遍体鳞伤的柔弱,实在是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下片起笔,承接了上片花开花落的命运,去的终究要去,留的却不知道该如何留。如果能选择自己的生活,严蕊说,自己宁愿做个“山花插满头”的普通农妇,栖身静谧田园之内,歌舞欢场之外。全词意境清雅,陈述了委屈,点明了理想,含蓄委婉却又不卑不亢,词风清朗俊秀,让人过目不忘。岳霖听后非常震动,不但当庭释放了严蕊,而且削去了她的妓女籍。

严蕊从良后嫁人,据说家境不错,老公纳了她之后再没续妾,二人感情很好,严蕊也颇得宠。在许多风尘女子的传奇故事结尾,归宿大抵是嫁了个穷书生,先是山盟海誓,再是金榜题名,最后是幸福地奔走在通往小康的大路上。而宋代的名妓,似乎打破了这一常规范式。北宋的琴操皈依佛门,南宋的严蕊嫁入豪门,虽模式新颖,但对于滚滚红尘中人来说,也算都得了善终。

严蕊一生,除了那些轻柔婉转的诗词,并没留下任何豪言壮语。先不管她与唐仲友到底关系如何,单是其身处逆境,却设法保全他人之心,便值得后世人敬佩不已。因着这份义气,即便严蕊不会飞檐走壁,也算得上当之无愧的“侠女”!

至于朱熹和唐仲友孰是孰非,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