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静

想起来了,路通没有必要再去街上另外买刀了。路通家里的各种刀具多的是。他喜欢收藏各种刀具,就像书虫们喜欢藏书一样。我记得在他家里见到过各种匕首,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刀具的光泽让人觉得心里凉飕飕的。路通喜欢让自己的脸映现在刀面上,把刀横在面前,他的脸就变得很宽。刀竖着照,脸就变成窄窄的一条,像书脊那么窄,那么薄。斜着看,脸就变歪了。再周正的东西,用刀面一照,都会变得非常可笑。后来,余小蕙曾用刀面照过自己的乳房,少女的乳房应该说是比较周正的吧,可是,把它们放在刀前一照,就活生生的变得不成样子了。

余小蕙坐着杨健的本田兜了一个下午之后,回到家里,曾给路通打过一个电话。接到电话,路通就问什么时候把刀还给他,她说她还没来得及去刀具店买刀盒呢,劝他先别着急。她顺便问起那把刀是不是真正的藏刀,如果不是,似乎也就没有必要再配个什么盒子了。路通用鼻孔“哼”了一声,表示对她的这种提问的不屑一顾,接着他说:你完全可以找个人鉴定鉴定嘛,行家们一眼就会相中它,这是不言而喻的。余小蕙只好说,她是怕路通弄错了,把真正的藏刀留在了家里,给她的是另外一把。路通对她的解释很不满意,他把胸脯拍得“通通”直响,吼道:我会骗自己的女朋友吗?你这是典型的乱弹琴,你去找行家看好了,他们一看你就放心了。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余小蕙似乎没有理由再怀疑路通了。问题是,她越相信路通的说法,她就越生气:你小子玩得也太花了,给自己买一把真藏刀,却给我买了一个假藏戒。这个问题她是越想越生气,气得手都握不成拳头。

接下来的两天,余小蕙可以说是度日如年。她很想从杨健那里得知消息,可是连续两天杨健都没来上课,看来他真的打算退学了。到第三天,杨健通过别的同学传过话来,让她到他家去一趟。

杨健的家在四马路,有公共汽车直达,去一趟费不了多少时间。余小蕙坐车到四马路车站的时候,杨健正在站牌下东张西望。见到她,他就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我正打算出去,你来了,我就陪你玩玩吧。

那把刀怎么样了?余小蕙说。

除了刀,总还有别的话题吧?杨健说。

杨健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他让她去洗个澡,洗完澡再说。她说她没有在别人家洗澡的习惯。他就自己洗去了,说,在街上走几步路,回到家就得洗澡,不洗,身上就感到很脏。他洗得很快,好像冲了一下就出来了。然后他一边系着衬衣的扣子一边往沙发旁边走,从沙发的坐垫下拿出了那把刀子,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这时候他又催余小蕙去洗澡,说,你还是去洗一洗吧,你不洗,我还是觉得很脏。余小蕙想,女孩子不能比男孩子脏,我得去冲一下。到浴室里,余小蕙还特意检查了一下门的插销,好好的,很结实。

冲完澡出去,她看见杨健正俯在沙发的把手上,专心致志地看刀。他那副样子很滑稽,裤腿卷得很高,上衣却扣得严严实实。他从刀上抬起脸,对她说:余小蕙你真白啊,你怎么长那么白。她说:你也很白啊,腿上连一根毛都没有。

毛?毛还是有一点的,杨健说。

说着,他就扑过去了。手中握着刀,对她说:毛总归还是有一点的,其实你身上也有毛,不信,咱们互相瞧瞧。

他把她逼到沙发上,压住了她。

时间并没有拖很长,跟她想象过的时间比起来,时间就短多了。她只是没有料到自己会这样。她尤其没有料到自己会把他抱得那么紧,以至于还得经他提醒,她才把手松开。

她当然也想到,自己应该恨他,应该诅咒他。不说拿刀子戳他吧,至少应该拿刀子比划比划,吓他一下。可是她觉得自己心里空荡荡的,恨不起来。要恨只能恨路通。你不是说叫我拿刀子给行家看看吗?这一下倒好,人家一下子就把我给戳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