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簧刀

小青年爱玩枪，据说这话是江青的名言。无枪可玩，只好玩刀。路通喜欢收藏各种刀具，据说这种习性是跟他爹学来的。他爹喜欢藏书，一有闲暇，就在各个书店里游来逛去，将一批一批新书旧书运回家，就像老鼠将玉米叼进鼠洞似的。后来，他爹又在书店里搞上了一个小寡妇。据路通说，他爹并不打算和那个小寡妇结婚，把那个书店里的好书弄完之后，他爹就会跟她吹灯拔蜡。

路通不喜欢藏书，他喜欢收藏刀具。他说他要把那些好玩的刀从市场上分离出来，让它们恢复自己的尊严和本色。这话是路通跟他爹鹦鹉学舌学来的，并以此反驳他爹对他喜欢玩刀的指责。路通说他和他爹对各自的收藏都情有独钟，对对方的收藏却不屑一顾，为此父子俩曾有过一番争论。当爹的说：你这小子不学好，有钱就知道买刀，这刀你都用过吗？连鸡都没有宰过，要它们何用？当儿子的说：我怎么很少见你看书？还不如把书钱省下来让我买刀呢，书一放就成了垃圾，刀是越放越金贵。其实让他们撒泡尿照照，他们的习性是一样的，按照研究被窝里的事情的弗洛伊德的说法，他们都属于囤积性人格。

路通的那把弹簧刀是从藏人那里弄来的。那些真藏人或假藏人（反正都穿着藏袍）手中摇着转经筒，在街角做着小生意，微笑着，嘴里发出怪音，既像是在念经，又像是在叹息。说起来，正是这种既像念经又像叹息的声音，使他们膝盖前边的各种小玩意具有了一种神秘的色彩。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呀？手镯（据说是尼泊尔手镯）、香（印度的）、羊毛藏包（藏女手纺的）、虎鞭（据说是孟加拉虎肚子下长的）、海狸子皮帽、藏式戒指……还有藏刀。

一把刀从喜马拉雅山跑到这里，价钱贵得吓人，抵得上一块西铁城牌手表。路通在西铁城牌手表和藏刀之间来回掂量。他做梦都要梦见刀子。梦见刀子的情况又分两种，一种是他用刀子捅了别人，另一种是别人用刀子抵住了他的喉结。别人是谁？还不是那些和他反目成仇的哥儿们。这两种情况都能使他激动不安，从梦中惊醒。醒过来之后，他就觉得手里太空了，确实应该弄把刀握握了。别在屁股后面也行啊，每走一步，它都会跟钥匙碰撞一下，那响声一定是非常悦耳的。

问题是他已经说过要把手表给余小蕙了，余小蕙要是知道手表没了，一定会有别的想法，再把余小蕙引到操场边的小树林里亲亲摸摸，就比较困难了。

聪明的路通最后还是想到了解决办法：西铁城表换一把藏刀，再给我搭配一只藏式戒指，事情不就成了，那几个藏人既然相中了我的表，总不会再吝惜一只铜箍箍吧。他还想到了这一点，我玩上了藏刀，余小蕙就应该戴上藏式戒指，这样才门当户对，要神气大家一起神气。

几乎没费什么口舌，那些藏族兄弟就把藏刀和藏式戒指给了路通。路通用指头肚检测刀的锋利程度时，连咽了几口唾沫，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一切都很称心，瞧，刀子的梦想实现了，接吻的愿望也不至于落空，好事都让他一个人占了。路通用刀尖挑着戒指向学校走去时，心里是美滋滋的，嘴里是哼哼唧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