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傻瓜 The Fool(第2/7页)

“啊?”

“看看——我知道你一见到我的时候就在想,我这道疤是怎么回事,我的右耳朵又为什么少了一块。”

“我……”

祥弟不敢看着桑迪的眼睛,就看着他的衬衣,衬衣上油腻腻的,污渍斑斑。

“我脸上那道疤就是阿南德·拜依干的,”桑迪说,“他管那叫签名,用刀子在我脸上划的。”

“他划伤的你?”

“我爸爸死后,我在一家伊朗菜馆打工,擦桌子扫地。一天晚上我正要回棚屋,一个人出来说他是我爸爸的朋友,他朝我走过来,然后突然狠狠抽了我一个耳光。我撒腿就跑,可是我太害怕了,忘了自己有小儿麻痹症,没法跑起来的。那个人轻而易举地就抓住我了,用一把刀划开了我的脸。然后他说,‘我是阿南德·拜依,你爸爸欠我的钱,所以你得给我干’。我又怕又气,就骂了他,然后他割掉了我一小块耳朵。现在你明白为什么这些钱不是我们的了吧?”

祥弟看着天空,明白自己全错了。一个庇护这种行为的老天决不会跟孤儿院的天空一样,这根本就不是他的世界了。

“我之前本来是老老实实干活的,”桑迪愤怒地说,“现在我成了毫无是处的乞丐。我现在去乞讨又太老了,祥弟,只有小孩子、麻风病人和残疾人才乞讨,不是像咱们这样的大孩子。别的跟咱们一样大的孩子要么卖报纸杂志,要么给人倒茶。”

“那为什么你不去做那些事呢?”

“像我这样脸上有道疤的,谁能雇我干活啊?就连你还老盯着我的脸看呢。”

“对不起,我……”

“好了,不管怎么样,我是没办法工作的,有时候我在想我只能一辈子当阿南德·拜依的眼线了。”

“眼线?”

“盯梢的。我在街上探听,然后告诉他点子。”

“点子?这又是什么啊?”

“在孟买这样的城市,消息就是一切。我在茶摊、珠宝店、出租车停车站,还有一切人们聊天的地方待着,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就会跟阿南德·拜依报告。以后你就明白了。”

桑迪把硬币在兜里摇得哗哗响,“我们还得再要点钱,”他说,“我们晚上再去要。”

祥弟想问桑迪,为什么他在孟买没有看到色彩、歌声、笑脸和彼此的关爱,但是他对自己说,他还没见识到多少孟买城呢,他肯定能找到和自己想象的城市配得上的东西。

“我们不能从里面拿一点钱来花吗?”他问桑迪。

“一个派萨都不行。无论如何我一天至少得给阿南德·拜依二十个卢比,他不缺钱,可是他要让我这样受苦,我就得一直当他的走狗。”

“但我总可以把我这份花了吧?阿南德·拜依都不知道有我。”

“今天晚上他就知道了。”

“怎么会?”

“‘帅哥’会告诉他的。”

“帅哥?”

“你见过一个没有腿的乞丐,眼睛上边有个洞,脖子后面有个大瘤子吗?”

“是啊……”

“那就是‘帅哥’。他在这一片乞讨,还负责跟阿南德·拜依报告新来的人,所以你已经登记在册了,伙计。”

桑迪又把两个兜翻了一遍,啧啧做声。他嘴里嘟囔着,祥弟断定他在咒骂,可是从没听过那样的骂人话。桑迪骂起来就像其中一个科伊巴男孩,但祥弟马上又纠正自己,桑迪的心地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