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4/7页)

“我发誓,阿巴莫,你是一个废话连篇的人。”那是亚威,那个晒太阳浴的,“那个蠢得要命的电影到底有他妈的什么?”

“我知道,”我听见博阿兹带着鼻音的声音靠近长凳,“我知道你有一点没看懂,亚威。”

“没看懂?!里欧从头到尾都在打呼噜!我们都特别失望。”

“你姐姐从头到尾都在打呼噜。”

我缩得更低,一动不动地坐着,假装睡熟了。一个声音不断地在我身体里颤抖。这样藏着真是又可怜、又可笑、又丢脸,但我得演完这场戏,消失在由围巾做成的匿名者面具之下。我只能紧紧地闭着眼。如果博阿兹看见我在这儿,再把我和哈米联想到一起。如果他意识到哈米是谁,他从哪里来,是我的谁,只需要一个简短的电话,我父母就会知道这件事。我觉得自己像是个小女孩,把头埋在掩护物下,假装自己是隐形的,但我别无选择,我不能冒这个险。

“看起来,这儿的每个人都睡着了。”是博阿兹在说话。当我意识到他在看我和那个睡着的女士的时候,心脏都要爆开了,“我很确定那个老女人死了,她还活着吗?”

里欧和亚威对他小声说着什么,还用鼻子“哼”了一声。我突然间感到一阵窒息。围巾太粗糙,围着我的脸和耳朵又太紧,让我很难喘气。

“桑(三,不标准的英文发音)年,真的?”“胖乎乎”在另一边说,“你已经在这儿住了桑年了?”

亚威大声笑起来,再次哼哼唧唧地说道:“他没什么大不了,他是我的表兄兄兄兄……”里奥和博阿兹也一同笑了起来。

“也许吧,我不知道。”我听见哈米说。意识到他向我走近,我的身体紧绷了起来,在大衣里木乃伊般僵直。我攥住双肩包,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怎么做。我怎么会陷入这般境地?我该怎么说才能让他很快明白过来,然后不要向我走来?也许我该在他走过来前就装作醒了过来,然后迅速地转过身去?或者现在就站起来走向他,拉着他去车站的另一边?然后,我终于听到了远处地铁“咔咔”的声音,长椅也跟着震动起来。

我们一直走到第三节车厢的中部才停下。我们推开一扇又一扇门,在颠簸中穿过一排排椅子,摇晃着,缓慢而艰难地向着与地铁行进相反的方向走动。在人、皮包和扶手中挤来挤去,从第一节车厢去到第二节、第三节——只有在那儿,在我和博阿兹,还有他的朋友们拉开足够的距离之后,我才停下,摘掉帽子,感到可以露出脸了。

刚才在车站上的时候,我小声对哈米说我憋不住了要上厕所。我能感觉到地铁的来临使站台晃动,在哈米越来越靠近长凳的时候,我睁开眼睛,像是刚醒来那样眨了眨眼睛,接着转身用手按住了我的脸,似乎是在躲避嘈杂的声音和阵阵冷风。我就这样走去了站台的边沿,站在哈米面前。车门一开,我就冲了进去,迅速地向前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进入拥挤的车厢深处,就像赶着去卫生间那样。时不时地,我转身向后看,确认博阿兹和他的朋友没有跟在后面,几乎觉得他们会突然出现在我背着的哈米的双肩包之上。

我的影像持续浮现在惨白色荧光灯下的那一闪一闪满是哈气的车窗上,我看见自己充满惊恐的、黑色的眼睛。我看见我自己在另一边,穿着我的红色大衣向前走,双肩包摇摇晃晃,我警惕地从蓝色围巾下向四周打量。窗上的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带着一种陌生的、害怕的表情挤在周围其他光鲜亮丽的影像之中,甚至是在我经过的其他乘客的眼睛里。乘客们担忧地打量着我,带着一点厌恶或者不自在眨眨眼,从我身上移走视线。就在哈米跟在我身后缓慢地穿过他们时,我意识到,如果我现在是一个独身乘客,我可能也会退缩。如果一个遮着脸的焦虑的女人向我走来,急匆匆地在地铁上向前走,我也许会像他们一样紧张、像他们一样别过头去。如果我突然间对上了这双黑色、奇怪、充满担忧的眼睛,我也许在最初的一两瞥中根本无法认出人群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