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4/7页)

吉迪还戴着为安息日祈福的蓝丝绒嵌镀金刺绣的圆顶小帽,正在削一个苹果,他把一条长长的红色果皮放进餐盘里。奥伦和他的意见相同,都觉得现在美国的反宗教阵营就像改革党在以色列创办的那个一样,不会被大众所接受。“那会被当作反犹太主义。”他告诉迪克拉。

“哦,得了,米茨纳的问题不在于他缺乏魅力,”科比说,谢绝了奥瑞尔用刀尖递给他的最后的那块苹果,“问题在于这是一次恐怖袭击。”

每个人都点点头。大家都沉重地叹着气。雅尔艾说她一个好朋友的儿子在耶路撒冷的帕特路口的自杀性炸弹袭击中受了伤:他在公交车站等车,那个恐怖分子就在一英尺之外把自己炸飞了;他已经接受了15次手术。科比迫不及待地等雅尔艾说完,带着十分痛苦的神情详细地讲述了仅仅在几天之前发生的这件出乎意料的事情,他发现自己认识在期科普斯山希伯来大学袭击中被杀害的那几个年轻女士中的一位——她丈夫舒米力克跟他在一个陆军战队。

“我记得他们结婚的时候。”他说,双手抱着头。

仅仅是幻想哈米和我一起坐在玛雅和吉迪的客厅,还有奥瑞尔、雅尔艾和其他人,就让我感到胃部隐隐作痛。在我们一起迈进这个充满了希伯来语的空间的那一刻起,我们不得不使用的、让所有乐趣都会消失的英语就会吸引全部的注意力。“大家好,这是莉雅特,”玛雅会用她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介绍,“这是哈米。”静默,诡异的尴尬感一定会接踵而至。我禁不住想象那些挑起的眉毛,从一个沙发飞向另一个沙发的彼此意会的眼神,直到吉迪回过神来。他起身和我们握手,邀请哈米坐下。“我能给你拿杯喝的吗?”他问哈米。接着,哈米的口音——那没有一个以色列人会忽略掉的口音,和那明显是硬挤出来的笑容,也许还会有其他人眼神示意。然后,会是表面上的礼貌询问,那为了确认他们的怀疑而故作的好奇。他们会飞快地瞥我一眼,然后悄悄地对我进行揣测。

之后,空气的沉重气氛似乎被驱散了一些,对话又重新开始。但我无法想象哈米和我一起在这间屋子里,被希伯来人团团围住,就像一个婴儿在以色列被退役军人包围,我无法想象他能不被焦虑所淹没。我控制不住地在脑海中描绘着我们刚一离开便汹涌而至的流言、八卦,那些戏谑、那些嗤笑将在门关上的那一刻迅速袭来,打破空气里原本的不安。

亚龙那一晚搭乘一辆出租车回了新泽西。他喝得太醉,无法开车,所以把车停在了钢琴吧附近的地方。我们一直在钢琴吧坐到过了午夜。那个钢琴家——一个大块头的黑人女子,梳着短发,戴着巨大的金色耳环,在弹奏时几乎全程闭着眼,偶尔会用沙哑的歌声配合自己的演奏。桌子上放着蜡烛、硬纸板啤酒杯垫,还有单枝的康乃馨插在细细的瓷瓶子中。我点了一杯红酒,亚龙叫了一杯威士忌加冰。

我们在车里聊过现在以色列的局势是多么恶劣,几乎每周都有巴士被炸飞。但是与此同时,我们又都承认我们是多么想念它,渴望着那里的阳光和大海。我们分享了对纽约冬天的厌恶,还有这个城市昂贵的物价。他说海法大学邀请他去教书,所以他在认真考虑早些赶回家,为下个学年做准备。

他终于在开车的时候变得自在了一些。对车的绝对掌控和握着的方向盘让他放松下来,并给予了他一种全新的男子气概。他眉间在放松下来之前有一道隐隐约约的皱纹,他开始用一种亲密的口气说话。他告诉我他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玛雅是老大。他哥哥和妻子还有三个小孩一起住在以色列南部的莫夏夫。“我的父母也在我的考量范围之内,我是说,在面对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时。”他停顿了一下,像是这个简单、平庸的事实有道歉的必要,“他们不会再变年轻了,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