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3页)

“你那时多大?你应该是已经……”

他又打了个哈欠,点点头,说:“15。”

他的哈欠打得更长,也更频繁,它们威胁着要传染给我。

“画巴勒斯坦国旗和使用国旗上的任何颜色都是违法的。”

我止住了一个哈欠:“等等,你的意思是?”

“红色、绿色、白色和黑色,你不能用这几个颜色。就算你在画没什么要紧的东西,比如一个西瓜。”他窃笑了一下,捂住嘴,“他们会因为这种事逮捕你。”

我本可以让思绪沦陷在他不经心的、打着哈欠的语调中,我本可以再靠近一些,拥抱他,挤进他的双臂中,让它们再次环绕着我。我本可以咕哝点什么来分散他的注意力……有一瞬间,当我想起自己在地铁上给他背诵我小时候在阿拉伯电视广播里听到的台词时,看到他脸上出现的表情让我感到快乐,我几乎要笑出声来。我那时背诵道:“Sabakh al'kheir, saydati wasaadati fi urshalayim al-kuds.”我模仿着曾经每周五下午都会播放的阿拉伯电影中那戏剧性的台词,“Mish mumken! Mish mumken!”和“Inti Taliya! Taliya, Taliya!”而他哈哈大笑。

我没有这么做。我只是一动不动地,沉默着盯着窗外很久,然后说:“到底德哈赫利亚在哪儿?在绿线的哪一边?Inta bidoobi? Shu bidoobi...”我不好意思地问道,却并不真的想知道,心里害怕他会说出什么来,“那……那里是什么样的?监狱里。”

“你知道吗?”他听上去有些惊喜,“这可太奇怪了。”

“什么?”

“我今天还想起过这件事,就在早上我还记起它来。”

我几乎要说:“这就是我让你想起来的事?你在以色列监狱里的经历?”

但他跳了起来,开始哼一首小调:“Lai la Lai la...”他的声音迟疑了片刻,又继续哼起来,“Lai lai laaai...”他开始向左向右地轻轻摇晃自己的脑袋,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Lai lai la lala la lai...”他唱得越自在,越让我开始认出这就是我从浴室出来时听见他在厨房吹口哨的曲子,“Lai lai lai lai...”在我听出这个旋律的时候,一股寒气滚过我的脊柱:那是一首伊高巴山唱过的流行曲的副歌,它在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曾经红极一时。“我的心里有一只小鸟……”歌词自然而然地在我脑中浮现,使我内心充满感动。“它在我的身体里唱歌……”我回忆起那首歌的旋律,希伯来语的歌词带来一种旧日的温情。“关于逝去的秋天和春天,关于一千份爱……”接着,我突然反应了过来,“你是怎么知道这首歌的?从广播里?你们在监狱里有广播?”

他停住了哼唱,哈哈大笑:“广播?”

我也笑了笑,焦虑地等待着:“那你是从哪里知道这首歌的?”

“那儿有一帮士兵,”他说,微笑的痕迹从他的唇边消失了,“他们那时会这么做……”停顿了很久,他再次看向我,不知为何带着歉意,“他们逼我们给他们唱歌。”

“唱歌?”

“是的,他们觉得那样很好笑。”

“用希伯来语唱?唱那首歌?”

他的头点了一次,又一次,像是无法控制自己:“我很幸运,能跟我哥哥在一起。他们把我们一起关进了监狱,因为如果我是一个人的话,我肯定会变糟很多。他被吓坏了——奥马尔,他为我们的父亲担心,父亲那年第一次心脏病发,在医院住了很久。所以,奥马尔一直看着我,确保我不会再惹上什么麻烦。他在德哈赫利亚有很多兄弟,都是和他一般大的孩子,会扔石头和燃烧弹,或者焚烧轮胎。所以,只要有一个我们这边的人做了出格的事,士兵就惩罚所有人。一旦有人开始打架、叫喊或者惹麻烦,他们就会把我们都赶到外面,让我们一动不动地站两三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