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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发廊老板的眼睛里那一堆问号都拉直成了感叹号,我想如果此时他能够变成一条喷火龙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那个农村汉子和他的一对宝贝小猪烧成三堆黑炭。

不用说,那农村汉子和他的宝贝小猪被赶出了理发店。那汉子临出门时,很不理解地摇摇头,说:给它们焗一下有啥子关系嘛?有钱都不赚吗?

出于职业的敏感,我决定追出去看个究竟。那位吃了闭门羹的汉子此时似乎正需要一个听众,于是向我诉起苦来,他说他在城郊搞了一个农家乐,这两年城里人吃腻了山珍海味,对农家的粗茶淡饭突然感起兴趣来,这使得他的生意还不错。但好景不长,由于这个项目投资少,见效快,很快就有很多人也开始搞了,竞争激烈,生意就不好做了。这些都不算啥,最让他不服气的是,他的竞争对手打垮他的武器,不是住宿条件,不是服务质量,也不是饭菜的口味,而是一些怪招。后门的张家,攒了两年攒出一头千斤重的大猪,放在后院招徕顾客,前院的李家,给几只兔子喂又麻又辣的烧烤,愣是把草食动物改造成了肉食动物。隔壁的陈二娃就更离谱了,全家上下十几口不分男女一律剃成光头,连眉毛都不留。这些怪招,经过报纸电视一炒,居然都成了卖点。城里人喜欢看稀奇看古怪,因而,他们的生意好得一塌糊涂。

于是,你就决定焗两头彩色猪和他们那些千斤大肥猪光头女郎和吃烧烤的兔子火拼?

“可惜城里的理发店一家都不肯干。”中年男子一副壮志未酬的样子。

“那你觉得如果有人帮你焗,你就一定会成功吗?”

他一脸正色地回答:那当然啊!焗好,我就去打新闻热线,记者保证要来。你不晓得,现在这样的新闻,俏着呢!

说着话,他觉得有点耽误他再找下一家理发店,于是告辞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的话,我不禁有点懵了。

大假结束,一上班,我就向同事们打听:有没有彩色猪的消息?问的人多了,大家都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我。看来,那位渴望炒作的农家乐老板大概可能也许最终没有打动理发店的老板们,对此,我心中有一丝丝儿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怪怪的,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

卖油灯的盲人

他在路边静坐着,以至于过往的人们将他误认成城市街道边新设的一座雕像。他的手中拿着一柄十字架一样的东西,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油灯,这些油灯的前身,是各式各样大小各异的药瓶,有的标签还没撕,有的撕了一半,像一队刚打了败仗的杂牌军。

仿佛是有意嘲弄他,他身后的不远处,有一家现代化的灯饰城,橱窗里金碧辉煌的各种灯饰,像盛宴中的贵人一般珠光宝气,不可一世。

但好在他已看不到这番情景。他最近一次看到阳光,已是四十年前的事了。之后,他便再没有看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样东西,连梦里也不例外。

之前,他是个非常好的油灯匠,他做的油灯既好看又省油,只要一送到城里,很快便能一销而空,他的妻子,就是卖油灯娶的。

眼瞎手却没瞎,在黑暗世界中,他开始摸索着做油灯,不知砸破了多少次手掌,划破了多少次手指,他终于顺利地做出了一盏灯,由妻子送到城里去卖,一送就是十几年。

之后,城里有了电灯,就往乡镇送,直到乡镇也有了电灯。

油灯卖不出去的时候,妻子渐成了老伴。老伴不忍心告诉他油灯卖不出去了,只一个劲将油灯送出去,在亲戚家里借屋堆起来,然后到城里贩鸡蛋,把卖蛋赚来的钱交回他手上。到老伴逝世那天,油灯整整堆了三间屋。

老伴死的时候,队上要定他作五保户,他不愿意,他说他有手艺,能养活自己。队长沉吟了半天,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