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水獭年(第2/12页)

弗朗索瓦对大卡洛斯挤了挤眼睛:“主,在这战火纷飞的世界,看看你兄弟干的好事。”

大卡洛斯说:“看来那些浪漫的传说是真的了。妈的,强悍的是命运。卡洛斯家族的人,找到的不是爱情,都是麻烦。”

已经有人对秦忆娥总是往歌胪士洋行跑颇有微词了。在得知巴黎沦陷的那天晚上,碧色寨的法国人都在电报室灰心丧气、流爱国的眼泪。唯有小卡洛斯和秦忆娥却在歌胪士酒店的酒吧里喝酒调情。这一幕连大卡洛斯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当时对小卡洛斯说:“嗨,老弟,这个世界的失败够多的啦。你可别把自己的人生也栽在失败的漩涡里去了。”

上周,小卡洛斯陪秦忆娥又回了趟昆明,秦忆娥跟普田虎土司说是要回去检查身体,而小卡洛斯则告诉大卡洛斯他要去清点一下昆明那家分行的库存。在向普田虎土司摊牌之前,这对在情欲的深渊里已经不能自拔的人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一到昆明就住进了外国人常去的大华饭店,两人一进门就滚到了床上,昏天黑地地做爱。昆明教会医院的法国医生根本没有机会检查秦忆娥的身体,因为小卡洛斯已经把这细腻柔软的东方女人的身子日夜拥在怀里,吻它,搓揉它,快乐它。

对于年过五十的小卡洛斯来说,这是他在远东冒险生涯最后的辉煌,最刻骨铭心的记忆。他从来没有享受到过如此的激情浪漫以及异国女子的风情和温柔,而秦忆娥也从没有经历过和一个绅士在做爱时,让·间停滞的长吻,让·体融化的热度,让·魂出窍时的飞翔。和一个绅士在充满肉欲的大床上寻欢作乐,让·找到了做一个女人的尊贵、荣耀、满足,以及来自男人发自肺腑的赞叹——噢,我的造物主,您竟能创造出如此优雅绝伦的形体!我的主,看这东方丝绸一样润滑的肌肤啊!噢,我的百合花香的女人!这专为我盛开的小百合啊!而秦忆娥在高潮来临时的癫狂中发出的呓语,则充满令人心惊的受虐色彩——

揉碎它吧,揉碎它。揉碎这朵为你而开放的百合花!求求你啦卡洛斯,求你像火车开过来一样压碎它。

这常常让·卡洛斯张皇失措,像山坡上失去制动的火车,呼啸着奔向快感的深渊。

在昆明那几天,秦忆娥也没有时间回她母亲家。由于她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状况,会让·个靠残存的虚荣支撑生命余辉的黄老孃感到光荣还是失望,因此,干脆就让·己做一回真正的女人吧。感谢上帝,最好还是不要让·老孃知道她的女儿在重蹈其做人小妾的命运覆辙之后,再去做人家的情妇。如花似玉的千金啊,当年坐过“米其林”专列的女儿啊,现在终于得到了一份见不得阳光的爱。

甚至在回来的火车上,当他们的火车到了开远县城,下一站就是碧色寨,这意味着自由的短暂终结。这让·个已经爱得如漆似胶的情人竟然有了末日来临之感。他们几乎同时做出浪漫的决定:干嘛不在这个没有人在意他们私情的县城再呆上几天呢?反正在碧色寨那个弹丸之地,没有情爱足以浪漫泛滥的空间。更何况,碧色寨对两个抉择艰难的人来说,一个将再度沦为美丽的囚徒,一个则必须面对残酷的战场。但他们没有料到的是,刚在开远火车站下车,就碰见了大卡洛斯和弗朗索瓦。

歌胪士洋行在开远县城本来也有个分行的,但小卡洛斯竟然都没有过来看一下。在开远分行的办公室里,大卡洛斯和他的兄弟谈了一次话。

“老弟,你知道土司有多少人枪的卫队吗?”

“当然知道。弗朗索瓦站长当年还和他们打过仗。”小卡洛斯说,眼睛却在望着隔着两张桌子、独自坐在窗户边的秦忆娥。

“你身上会被子弹打成蜂窝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