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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点也不像白皮肤的黑人,”我说。“她如同黎明一样纯洁。她像青春女神,又像一朵白玫瑰。”

德里菲尔德太太笑了笑,她和罗伊意味深长地彼此看了一眼。

“巴顿·特拉福德太太和我说了许多有关她的事。我并不想显得好像对她怀有恶意,但是恐怕她不会是一个很好的女人。”

“你正是在这一点上弄错了,”我回答说。“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我从来没有见她发过脾气。你想要她把什么东西给你,只要开口就行了。我从来没有听她说过一句对别人不友好的话,她的心地非常善良。”

“她懒散得要命,家里总是乱七八糟的。你根本不想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因为那上面满是灰尘;你更不敢正眼瞧一下房间的角落。她本人也是这样。她从来不知道怎么束好裙子,你总可以看到她的衬裙从裙子的一边拖出来两英寸。”

“她对这类事并不在意。这些事并不减少一分她的美,她人既长得漂亮,心又好。”

罗伊放声大笑,德里菲尔德太太也用手捂住嘴来掩盖她的微笑。

“哦,得了,阿申登先生,你说得的确太过分了。别忘了我们就应该面对现实,她是个色情狂。”

“我认为这是一个很荒谬的词儿,”我说。

“那么让我这么说吧,她那样对待可怜的爱德华,至少算不得是个很好的女人,当然这件事应该说是因祸得福。如果她没有和别人私奔的话,爱德华可能一辈子都得背着这个包袱,而有了这样一个障碍,他决不可能达到后来他取得的那种地位。可是她出名地对他不忠实,这一点仍然是事实。从我听到的情况看,她真是个荡妇。”

“你不明白,”我说。“她是一个很淳朴的女人。她的天性是健康和坦率的。她愿意让别人感到快乐。她愿意去爱。”

“你把这称作爱吗?”

“那么就叫爱的行为好了。她生来是一个有爱心的人。当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觉得和他同枕共衾是很自然的事。她对这种事从不犹豫不决。这并不是道德败坏,也不是生性淫荡;这是她的天性。她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别人,好似太阳发出热量、鲜花发出芳香一样的自然。她觉得这是一件快乐的事,而她也愿意把快乐带给别人。这丝毫无损于她的品格,她仍然那么真诚、淳朴、天真。”

德里菲尔德太太那时的神情就像是吃了一服蓖麻油,正在吮吸一个柠檬以便去掉嘴里的味道。

“我真不明白,”她说。“可是我得承认,我始终不理解爱德华看中她什么。”

“他知道她跟各式各样的人勾搭吗?”罗伊问道。

“他当然不知道,”她迅速地答道。

“我并不像你那样认为他这么傻,德里菲尔德太太,”我说。

“那么他干吗要容忍呢?”

“我想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下。你知道罗西不是那种会在他人心中激起爱情的女人,她引起的只是一种亲情。对她心怀妒忌是很可笑的。她就好像林中空地上的一个池塘,既清澈又深邃,跳到里面去会觉得很畅快,即使一个流浪汉、一个吉卜赛人和一个猎场看守人在你之前曾跳进去浸泡,这一池清水也仍然会同样地清凉,同样地晶莹澄澈。”

罗伊又大笑起来,这一次德里菲尔德太太也没有掩饰她的微笑。

“听你这样用诗一般的语言口气热烈地说话,实在滑稽,”罗伊说。

我忍住自己的一声叹息。我早就发现在我最严肃的时候,人们却总要发笑。实际上,等我过了一段时间重读自己当初用真诚的感情所写的那些段落时,我也忍不住想要笑我自己。这一定是因为真诚的感情本身有着某种荒唐可笑的地方,不过我也想不出为什么会如此,莫非因为人本来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行星上的短暂居民,因此对于永恒的心灵而言,一个人一生的痛苦和奋斗只不过是个笑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