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第3/4页)

“我不知道。”

“两百六十镑。你知道吗?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买过这么贵的东西。我告诉他这太贵了,可是他就是不听,非要给我买下。”

罗西高兴得格格直笑,她的眼睛也亮闪闪的。可是我觉得我的脸板了下来,脊梁骨上感到一阵冰凉。

“凯珀给你买价钱这么贵的皮披肩,德里菲尔德不会觉得有点怪吗?”我说道,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

罗西的眼睛调皮地扑闪扑闪。

“你知道特德是怎么个人,他什么都不注意。如果他问起来,我就告诉他这是我在一家当铺里花了二十镑买的。他不会不相信的。”她把脸在领子上蹭了蹭。“多柔软啊!谁都看得出这件披肩的价钱很贵。”

我设法把晚饭咽下肚去,而且为了不流露出心里的痛苦,还尽力地和罗西谈这谈那。罗西却不大在意我说的话。她脑子里只想着她的新披肩,而且几乎每隔一分钟,她都要看一眼她硬要放在膝盖上的手笼。这时她那爱抚的目光中就现出一丝懒洋洋的、淫逸的、怡然自得的神气。我很生气,觉得她又愚蠢又俗气。

“你活像一只吞了金丝雀的猫,”我禁不住怒气冲冲地说。

她只是格格地笑。

“我倒真有这种感觉。”

在我眼中,两百六十镑是一笔巨款。我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为一件披肩花上那么多钱,那会儿我每个月只靠十四镑生活,而且日子过得还很不错。如果哪个读者不能马上计算出来的话,我还可以补充说这就等于一百六十八镑过一年。我不相信哪个人会仅仅出于单纯的友谊而买这么昂贵的礼物;这难道不正说明杰克·凯珀在伦敦的时候天天晚上都和罗西睡在一起,如今他走了,因而要把钱付给她吗?她怎么能收下呢?难道她看不出这对她本人是多么大的侮辱?难道她看不出凯珀送她这么昂贵的礼物是多么粗俗不堪?可是显然她并没有这种感觉,因为她对我说:

“他这人真好,对吧?不过犹太人都是很大方的。”

“我想他是有钱买得起,”我说。

“是啊,他很有钱。他说他回去前想送我点东西,问我要什么。于是我说买件披肩配上一个手笼就可以了,可是我压根儿没想到他会买这么贵的。我们走进那家铺子后,我要他们给我看看俄国羔皮的披肩,可是他却说:不,要貂皮的,而且要可以买到的最好的。后来我们一看到这件,他就拿定主意非要给我买下不可。”

我想到她那白皙的身体、乳白色的皮肤在那个又老又胖的粗鲁的男人的怀抱中,他的松弛肥厚的嘴唇在她的嘴唇上亲吻。这时我一下子明白了自己过去不愿相信的猜疑都是真实的。我明白了每次她同昆廷·福德、哈里·雷特福德和莱昂内尔·希利尔出去吃饭之后都跟他们同枕共衾,就像跟我一样。我无法开口说话,我知道我一开口就会说出辱骂她的话。我觉得我当时感到的不是妒忌,而是羞辱。我觉得我被她实实在在地愚弄了一番。我竭尽全力不让自己说出什么尖刻嘲讽的话。

吃完饭我们到戏院去看戏。可是我一句台词都听不见,只感到挨着我胳膊的那件貂皮披肩的光滑的毛皮,只看见她的手指不断地抚摸着手笼。想到别的那几个人我还能忍受,可是我实在受不了杰克·凯珀。她怎么能和他干这种事呢?贫穷实在令人可恨。我真希望自己手里有足够的钱,可以对她说要是她把这件该死的披肩退还给那个家伙,我就给她买一件更好的。终于她注意到我的沉默。

“今天晚上你话很少。”

“是吗?”

“你哪儿不舒服吗?”

“我很好。”

她斜眼看着我,我并没有朝她看,但是我知道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我很熟悉的那种又调皮又孩子气的笑意。她没有再说什么。散戏后正好碰上下雨,我们叫了一辆马车,我把她在林帕斯路的地址告诉车夫,一路上她没说话,到了维多利亚大街她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