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3/6页)

“你好!我正好来还几本德里菲尔德先生借给我看的书。德里菲尔德太太非常客气,请我留下来喝杯茶。”

我感觉到而不是看到德里菲尔德揶揄地瞅了他一眼,随后说了一句有关不义之财的话,我认为是从什么书里引来的,不过我并不了解它的意思。盖洛韦先生笑起来。

“这我倒不清楚,”他说。“说说税吏和罪人,怎么样?”

我觉得盖洛韦的话很不得体,可是乔治勋爵这时却缠住了我。他一点也不显得拘束。

“嗨,小伙子,回来过假期了?啊哟,你都长成个大男人了。”

我冷冰冰地和他握了握手,真希望自己没有前来。

“我来给你倒杯浓茶,”德里菲尔德太太说。

“我已经吃过茶点了。”

“再吃点吧,”乔治勋爵说道,他那口气就好像他是这儿的主人似的(这就是他的作风)。“像你这样一个大小伙子,再吃一块黄油果酱面包肯定不在话下。德太太会用她那双洁白的手亲自给你切上一块。”

茶具还在桌上,他们围坐在桌旁。有人给我端来一把椅子,德里菲尔德太太给了我一块蛋糕。

“我们正在要特德给大家唱支歌,”乔治勋爵说。“来吧,特德。”

“唱《都只为爱上一个大兵》,特德,”德里菲尔德太太说。“我喜欢这支歌。”

“不好,还是唱《我们开始用他拖地板》。”

“你们要是不介意,我两首都唱,”德里菲尔德说。

他拿起搁在竖式小钢琴顶上的班卓琴,调好音就唱起来。他有一副很浑厚的男中音嗓子。我对听人唱歌是很习惯的。每逢牧师公馆举行茶会,或是我去参加少校或医生家的茶会的时候,客人总随身带着乐谱。他们把乐谱放在门厅里,免得让人觉得他们有意要人请他们演奏或唱歌。可是吃过茶点,女主人总问他们有没有把乐谱带来,他们不好意思地承认他们带来了。如果是在牧师公馆,去拿乐谱的总是我。有时年轻的小姐会推托说她已经很久没有练了,而且也没有把乐谱带来,这时候她的母亲就会插进来说她替女儿带来了。可是他们唱的都不是滑稽歌曲,而是《我要给你唱阿拉伯之歌》、《晚安,亲爱的》,或者《我心中的女神》。有一次,在镇上大会场的年度音乐会上,布店老板史密森唱了一首滑稽歌曲,虽然坐在后排的人热烈鼓掌,但是坐在前面的绅士们却一点也不觉得有趣,也许这首歌是不怎么有趣。总之,在下一次音乐会举行前,有人请他注意点儿他要唱的歌曲(“别忘了有太太小姐们在座,史密森先生”),于是他改唱《纳尔逊之死》。那天德里菲尔德唱的第二支歌曲有段合唱;到了这段合唱,助理牧师和乔治勋爵就兴冲冲地加入了一起唱。后来我又听过很多次这支歌,但是如今我只记得其中的四句歌词:

 

我们开始用他拖地板,

把他拉上楼梯又拖下;

后来揪着他满屋子转,

伸到桌底下又往椅子上拽。

 

这支歌唱完后,我摆出最温文有礼的态度,转身对着德里菲尔德太太。

“你不唱歌吗?”我问道。

“我唱的,不过总叫人听了难受,所以特德不鼓励我唱。”

德里菲尔德放下班卓琴,点着了烟斗。

“嗨,特德,你那本书写得怎么样了?”乔治勋爵热情友好地问道。

“噢,还不错。我正在接着往下写。”

“特德老兄和他的大作,”乔治勋爵笑着说。“你干吗不安定下来,换个体面的差事做做呢?我可以在我的办公室里给你安排一份工作。”

“哦,我这样很好嘛。”

“你让他去吧,乔治,”德里菲尔德太太说。“他就是喜欢写作,要我说,只要写作使他心情愉快,那他就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