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那是明显违反原理的事(第2/6页)

“可我的意志里也含有恐惧。”我说,“这让我担心。我的那种恐惧感说不定会扭曲事物,把我带去错误方向……”

“恕我重复,决定道路的是您本身。尤其是,您已经选择了您应走的道路。您已经付出巨大的牺牲来到这个世界,坐船过了那条河。无法后退。”

我重新打量横洞的入口。想到自己这就要钻进这又窄又暗的洞中,身体一阵收缩。然而这是我非做不可的事。如她所说,已经后退不得。我把矿灯放在地上,从衣袋掏出手电筒。不能带矿灯进这狭窄的横洞。

“要相信自己。”唐娜·安娜以低微而通透的语声说,“喝那条河的水了吧?”

“嗯,渴得忍无可忍。”

“那就好。”唐娜·安娜说,“那条河流淌于有无之间。而且,出色的隐喻会让所有事物中隐含的可能性的河流浮现出来。犹如优秀的诗人会在一种光景中鲜明地演示出另一种新光景。不言而喻,最好的隐喻即是最好的诗。您不能把眼睛从另一种新光景 上移开。”

我想,雨田具彦画的《刺杀骑士团长》可能就是“另一种新光景”。那幅画大概如同优秀诗人所做的那样化为最好的隐喻,在这世界上确立另一种新的现实。

我打开手电筒,检查光亮。光的亮度没有恍惚感,看来电池还能用一阵子。我决定脱去皮夹克留下。不可能穿这种硬撅撅的衣服进这狭小的洞穴。我身上现在是一件薄薄的毛衣,一条蓝色牛仔裤。洞里既不很冷,又不太热。

之后,我下定决心,弯腰弓背,几乎四肢着地将上半身爬入洞中。洞的周围由岩石构成,但表面溜滑溜滑,就好像经年累月被流水冲洗过一样,几乎没有棱角。这么着,尽管狭窄,但往前爬起来并没有想的那么困难。手碰上去,岩石约略发凉,似乎微含潮气。我用手电筒光照着前面,像虫子一般缓缓爬向前去。我猜想这洞说不定曾经作为水渠发挥过功能。

洞高六十厘米或七十厘米,横宽不足一米。只能匐匍前进。有的地方稍窄,有的地方略宽,这黑暗的天然管道——我感觉——便是这样绵延不绝。时而横向拐弯,时而上坡下坡。所幸没有大的落差。不过,假如这洞果真发挥过作为地下水渠的功能,那么此时此处忽然涌进大量的水也并非不可能——这样的念头倏然浮上脑海。想到自己没准在这狭窄的黑洞中淹死,当即怕得手脚麻痹,动弹不得。

我想返回来时的路。可是在这狭小的洞中根本不可能转换方向。不知不觉之间,通道似乎一点点变窄了。将爬来的距离朝后退回也好像不大可能。恐惧感把我整个包围起来。我被完完全全钉在了这里。进不得,也退不得。浑身所有细胞都渴求新鲜空气,急促喘息不止。我彻底孤独无力,被所有的光弃置不理。

“别停,直接前进!”唐娜·安娜以清晰的声音说。至于那是幻听还是她真的在我身后发声,我无从判断。

“身体不动了。”我朝着应该在我身后的她好歹挤出声音,“呼吸也困难了。”

“把心牢牢收住,”唐娜·安娜说,“不能让心乱动。心一旦摇摆不定,就要成为双重隐喻的饵料。”

“双重隐喻是什么?”我问。

“您应该已经知道。”

“我知道?”

“因为就在您身上。”唐娜·安娜说,“就在您身上捕捉之于您的正确情思,一个接一个大吃大嚼,吃得肥肥大大。那就是双重隐喻,很早就已住在您体内深重的黑暗中。”

我恍然大悟:白色斯巴鲁男子 !我并不情愿,却又不能不那样想。估计是他促使我勒女子脖颈的,以此让我窥看我本身心间的黑暗深渊。并且出现在我大凡所到之处,让我想起那黑暗的存在。恐怕那就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