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今天可是星期五?(第4/5页)

骑士团长对此没有反应。

“还是说知道而不能告诉呢?”

骑士团长显出为难的神情,眯细眼睛。“并非我回避责任,但理念也有般般样样的制约。”

我伸直腰,定定注视骑士团长。

“知道吗?我不能不救秋川真理惠。她应该是在哪里求助。哪里不知道,大概是误入轻易出不来的地方。我有那样的感觉。问题是去哪里、怎么办才好呢?现在摸不着头脑。不过这回她的失踪,我认为杂木林那个洞以某种形式介入其中。说是不能说得头头是道,可我心中有数。而你长期被关在那个洞里。至于为什么被关在那种地方,情由我不知道。但反正是我和免色先生使用重型机械挪开沉重的石堆打开洞口,把你放 到外面。是吧?因此你现在才能在时间和空间中任意移动,或隐形或显形随心所欲。我和女友的性爱也看得尽情尽兴。事情是这样的吧?”

“噢,大体正确无误。”

“那么,怎样才能救出秋川真理惠,不敢叫你具体告知救出方法。因为理念世界似乎有林林总总的制约,不敢强求。可是给一两个提示什么的总还是可以的吧?考虑到诸般情由,这个程度的善意有也无妨的吧?”

骑士团长深深叹了口气。

“仅仅迂回暗示是可以的。毕竟不是要求我立即结束种族清洗啦制止全球暖化啦拯救非洲大象啦那类高大上的东西。作为我,是想让可能关在狭小黑暗空间里的十三岁少女重返普通世界的。仅此而已。”

骑士团长久久一动不动地抱臂沉思。看上去他心中有某种困惑。

“好!”他说,“既然话讲到那个地步,也怕是奈何不得的,给诸君一个提示好了!但是,其结果可能要出若干牺牲 ,那也不要紧吗?”

“什么牺牲呢?”

“那还无可奉告。但牺牲怕是难以避免的。比喻性说来,血是必须流的 。是那样的。至于那是怎样的牺牲,日后迟早明白。或许有谁必须舍身亦未可知。”

“那也不要紧,请给予提示!”

“好!”骑士团长说,“今天可是星期五?”

我看一眼床头钟:“嗯,今天仍是星期五。不,不不,已经是星期六了。”

“星期六上午,亦即今日中午之前,将有一个电话打给诸君。”骑士团长说,“而且有谁找诸君做什么。无论有什么情况,诸君都不得拒绝!明白?”

我将他说的机械性重复一遍:“今天上午有电话打来,谁要找我做什么,不能拒绝。”

“所言正确。”骑士团长说,“这是我能给诸君的唯一提示。不妨说,这是区别‘公共话语’与‘私人话语’的一条底线。”

作为最后一句话说罢,骑士团长缓缓遁形。意识到时,窗台上已没了他的形体。

关掉床头灯,这回睡意较快来临。脑袋里高速振翅盘旋的什么已经敛羽歇息。入睡前想了火炉前的免色。想必他要把火守到早上,独自思考什么。至于早上到来之前一直思考什么,我当然不知道。不可思议的人物。不过自不待言,即使他也活在时间、空间和盖然性的束缚之中,一如世界上其他所有人。只要我们活着,就无法逃脱那一限制。可以说,我们无一例外地活在上下四方围着的硬墙之中。大概。

今天上午有电话打来 ,谁要找我做什么 ,不能拒绝 。我在脑袋里再度机械性重复骑士团长的话。而后睡了。


(1) 乔治·库伦坎普夫(Georg Kulenkampff,1898—1948),德国小提琴大师,是德国小提琴演奏学派重要传人威廉·黑斯的嫡传弟子。1916年起担任不来梅爱乐乐团首席小提琴手。二战期间因其犹太血统而被纳粹德国驱逐出境,移居瑞士。一生以演奏德奥作曲家的作品为主,演奏得最出色的作品是贝多芬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