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那不可能作为单纯的梦了结(第4/5页)

那般活灵活现的事不可能作为单纯的梦了结,这是我怀有的实感。那场梦必然同什么 结合在一起。而那应当给现实以某种影响。

快九点时雨田睁眼醒来,一身睡衣来到餐厅喝热乎乎的黑咖啡。他说不要早餐,只咖啡即可。他下眼皮有稍稍浮肿。

“不要紧?”我问。

“不要紧!”雨田揉着眼皮说,“比这厉害的宿醉也体验了好几次,这算轻的。”

“慢慢待着没关系的哟!”我说。

“可往下有客人来的吧?”

“客人来是十点,还有点儿时间。再说你在这里也没什么问题。把你介绍给两人。哪个都是可惊可叹的女性。”

“两个?不是绘画模特女孩一个吗?”

“陪同的姑母一起来。”

“陪同的姑母?好一个古风犹存的地方啊!简直是简·奥斯丁的小说。莫不是扎着紧身胸衣、坐两匹马拉的马车光临?”

“马车不至于,丰田普锐斯。紧身胸衣也没扎。我在画室画那个女孩的时候——大约两个钟头——姑母在客厅看书等着。虽说是姑母,但还年轻……”

“书?什么书?”

“不知道。问了,不肯告诉。”

“嗬!”他说,“对了对了,说起书,记得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群魔》里边,有个为了证明自己是自由的而用手枪自杀的人。叫什么名字来着?觉得问你能问明白……”

“基里洛夫。”我说。

“是,基里洛夫。近来一直促使自己想起,却怎么也想不起。”

“那又怎么了?”

雨田摇头:“啊,怎么也不怎么。只是碰巧那个人物浮上脑海,我努力回想他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多少觉得是回事,像小鱼刺扎在嗓子眼似的。不过俄国人嘛,考虑的东西总好像相当奇特。”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里边,有很多人物为了证明自己是独立于神和世俗社会的自由人而做傻事。噢,当时的俄国也许并没傻成那个样子。”

“你怎么样?”雨田问,“你和柚正式离婚,利利索索成了自由之身。准备干什么?尽管不是自己追求的自由,但自由总是自由。机会难得,做一两件傻事不也蛮好的吗?”

我笑道:“现阶段还没有特别做什么的打算。可能我暂且自由了,却也用不着向世界一一证明什么吧?”

“那怕也是。”雨田显得兴味索然,“不过你大体是画画的吧?是Artist(2) 吧?从根本上说,艺术家这东西都是要玩花样出大格的。你倒是向来不做傻事,绝对不做。看上去总那么循规蹈矩。偶尔撒撒野不也可以的?”

“把放债的老太婆拿斧头砍了?”

“不失为一策。”

“爱上老实厚道的娼妇?”

“那也非常不赖。”

“容我想想看。”我说,“问题是,即使不特意做傻事,现实本身也足够出格离谱 的吧?所以,我想自己一个人尽可能做得地道些像样些。”

“哦,那也未尝不是一策。”雨田泄气地说。

我很想说不是什么那也未尝不是一策 。实际上包围我的是大大出格离谱的现实。如果连我也出格离谱 ,那可真叫昏天黑地了。但现在我不能在这里把整个来龙去脉讲给雨田。

“反正得告辞了!”雨田说,“倒是想见见那两位女性再走,可东京有工作没做完。”

雨田喝干咖啡,换上衣服,驾驶漆黑的四方形沃尔沃回去了,带着约略浮肿的眼睛。“打扰了!不过好久没聊得这么开心了!”

这天有件事让人觉得蹊跷:雨田为了处理鱼带来的烹调刀没有找到。用完洗得干干净净,记忆中没再拿去哪里。但两人找遍整个厨房,却怎么也没找到。

“啊,算了!”他说,“大概去哪里散步了吧,回来时放好!毕竟偶一用之。下次来时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