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在我的身后看见什么了(第2/7页)

不过,在长期旅行途中,只有一次同活生生的女性发生了关系。由于莫名其妙的情由,我同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女子一夜同衾共枕——倒不是我主动追求的结果……

事情发生在宫城县海边一座小镇。记得是同岩手县交界处附近——那段时间我天天一点一点移动,经过了好几座相似的小镇。镇名没心思一一记——有座大渔港我是记得的。但那一带的镇一般都有大渔港。而且哪里都飘荡着柴油味儿和鱼腥味儿。

镇郊国道沿线有一处家庭餐馆,我在那里一个人吃晚饭。时值晚间八点左右。咖喱虾和家常色拉。餐馆里客人屈指可数。我在靠窗桌旁一个人边吃边看小开本书。对面座位突如其来坐了一个年轻女子。她毫不踌躇、一声招呼也没打就在塑革座位上迅速坐下,简直就像在说全世界再没有比这更理所当然的事了。

我吃惊地抬起脸。女子模样当然没有印象。百分之百初次会面。由于事出突然,我一时摸不着头脑。餐桌任凭多少都空在那里,不存在特意和我对坐的理由。或者如此做法在这座镇上反倒是再正常不过的不成?我放下餐叉,用纸巾擦拭嘴角,茫然看着她的脸。

“装作相识,”她言词简洁,“在这里碰头似的。”说是沙哑而富有磁性的语声也未尝不可,或者紧张使得她的嗓音一时沙哑了也不一定。可以约略听出东北口音。

我把书签夹在正看的书里合上。女子大约二十六七岁,身上是圆领白衬衫,披一件藏青色对襟毛衣。两件都谈不上多么高档,也不怎么洒脱。去附近超市购物时穿的那种普普通通的衣服。头发又黑又短,前面的垂在额前。化妆看不明显。一个黑布挎包放在膝头。

相貌没有提得起来的特征。相貌本身诚然不差,但给人印象淡薄,即使在街头擦肩而过也几乎留不下印象的脸,走过即忘。她把薄薄的长条嘴唇抿得紧紧的,用鼻子呼吸。呼吸似乎不无急促。鼻孔微微时而鼓胀时而萎缩。鼻头小小的,同嘴巴之大相比,缺乏平衡。活像制作塑像的人在那一过程中黏土不够了,把鼻子那里削去一点。

“明白?装作相识,”她重复道,“别显得那么大惊小怪。”

“好好。”我稀里糊涂地应道。

“接着正常吃饭好了。”她说,“肯做出跟我亲密交谈的样子?”

“交谈什么?”

“东京人?”

我点头。随即拿起餐叉,扎一个小西红杮吃了。吃罢喝了口玻璃杯里的水。

“听说话就知道。”她说,“何苦待在这样的地方?”

“偶然路过。”我说。

一身生姜色制服的女服务生抱着颇有厚度的菜谱走来。胸部大得惊人,衣扣随时可能绷开飞走。我对面坐的女子没接菜谱,看都没看女服务生一眼,只是直视我的脸吩咐“咖啡和芝士蛋糕”,简直就像吩咐我。女服务生默默点头,照样抱着菜谱离去。

“被卷入什么麻烦事了?”我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盯视我的脸,就好像就脸进行估价。

“在我的身后看见什么了?有谁?”她问。

我往她身后觑了一眼:正常人正常就餐,仅此而已。新客人也没来。

“什么也没有,谁也没有。”我说。

“就那样再看一会儿,”她说,“有什么告诉我!继续若无其事地交谈!”

从我们坐着的餐桌可以看见餐馆停车场。我的满是灰尘又小又旧的“标致”停在那里。此外停有两辆。一辆银色小型汽车,一辆高背黑色面包车。面包车看上去是新车。两辆都停了好一会儿了。没发现有新进的车。女子想必是步行来这餐馆的。或者说谁开车送来的?

“偶然路过这里?”她问。

“正是。”

“旅行?”

“算是吧!”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