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 一(第3/3页)

房门打开了,进来两个穿西装的男人。他们不客气地紧靠着君江坐下,其中一个眼珠骨溜溜地盯着君江看,仿佛刑事警察打量犯人似的。君江侧身站起,对占卜师也不打招呼,拉开门跨入走廊。

一走出大门,只见在五月初风和日丽的晴空下,从日比谷公园到护城河一带绿叶葱葱,鲜艳夺目。打扮时髦的红男绿女,五彩缤纷的衣裙随风飘起,在等电车的人群中煞是醒目。君江看看手表,穿过铁路桥,来到数寄屋桥桥下。朝日新闻社大楼以及其他一座座高楼大厦的屋顶上都飘飘然地升腾着做广告的氢气球,君江不知不觉地停下脚步观看,忽听背后有人叫喊并传来朝这里奔跑过来的草屐声。君江回头一看,原来是去年同在上野池旁的沙龙干活的松子。松子约有二十一二岁,穿着打扮今非昔比,十分讲究。

“松子,你也去银座?”君江凭经验推测。

“嗯,不,”松子含含糊糊地回答,“去年底我在‘阿尔卑斯’待了一阵,后来一直闲着,现在又想再干。我正去‘列宁’酒馆。君江姐也知道这家酒馆吧。去年同我们一起在沙龙干过的丰子也在那里,我想去了解一下情况。”

“是吗?你在‘阿尔卑斯’干过?我一点也不知道。我打那以后一直在‘唐璜’干活。”

“大约是今年春天,我在‘阿尔卑斯’听客人说起你。我很想同你见面,但一直没空。那位先生也好吗?”

君江的相好很多,有律师,也有医生,但估计对方是指小说家清冈进,便若无其事地答道:“最近除在报纸上写小说外,还写电影什么的,忙得很。”

“啊,是吗?”松子颇有感触地深深吸了口气,像是误解了君江的意思。

“男人在关键时刻都是薄情郎。我也有深刻的教训,所以现在不再痴情了,要放手干了。”

君江听了感到好笑,心想她最多有五个十个男人吧,却来谈什么经验,于是就半开玩笑地故意用忧郁的语调说:

“那位先生既有出色的夫人,又有著名电影明星玲子,我这样的女招待不过是他一时的玩物。”

过桥后,越走近尾张町行人越多。看来松子是个单纯的姑娘,她扯高嗓门说:

“不过,据说玲子同别人结婚是因为先生爱你的缘故,不是吗?”

君江顾忌松子旁若无人的嗓门,说:“松子,有机会再谈吧。假如方便的话,就到我这儿来玩玩。‘唐璜’也在招聘,我能给你作介绍。”

“那里现在有多少人?”

“六十人,分为两组,每组三十人。下班时连桌子也是男仆抹的,比起其他地方还算轻松。”

“每天要值几个班?”

“嗯,近来值三个班。”

“这样就不大有时间赶时髦了。加上坐汽车,每天要很晚回家……”

君江不喜欢唠唠叨叨地谈论生活的艰辛,即便是讲别人的事也非常厌烦。而且,对方不提钱的事,她也会认为别人是依赖男人生活的。所以她夹在人流中,也不向松子看一眼。她抬头望着闪烁着灿烂阳光的三越大楼,急步穿过十字路口来到马路对面。这时她有些可怜松子,回过头见她仍站在那里,就远远地弯腰致意。随后放下了心似的,旋即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