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 一(第2/3页)

君江用手摆弄着放在膝盖上的披巾,茫然地看着占卜师的脸,感到他算得不完全对,但也有对的地方。她不由得感到害羞,又低下了头。所谓一时发生的变化,想来就是指不听父母劝告、远离家门到东京当女招待一事吧。

君江离家出走的原因是为了逃避父母以及亲戚们的逼婚。她的家在埼玉县丸冈町,离上野车站约有两小时的路程,是一家制作当地特色点心的店铺。君江的小学同学中,有一个叫京子的人在牛込当了艺伎,约一年后被人赎出,纳为小妾。君江一直同她有来往。由于君江无意做乡下人的老婆,从家里逃出后就居住在京子家里。乡下曾几次来人把君江领回,可她旋即又逃了出来。父母无计可施,只好听凭君江的任性,允许她在城里做银行或公司的职员。

靠京子丈夫川岛的帮忙,君江不久即被一家保险公司雇用。然而,这是应付家里的权宜之计,不到半年她就在京子家吃闲饭,一天天混日子。京子的丈夫突然因挪用公款被关进检察署。京子就将当艺伎时的老相识无所顾忌地领回家来。在经济上入不敷出时,她就常与相好幽会,或去游乐馆(1),日子过得还挺自由自在。君江在一旁看得真切,不禁有些羡慕,心想什么时候也干它一下。无奈这一行查得很严,京子是恢复以前的艺伎身份,通过了;君江也想尝尝当艺伎的滋味,但了解到领执照有一条规定:由所属的警视厅听取家里的意见。因此,她只好死了这条心而当了女招待。

京子必须往乡下的家里寄钱,而君江则无这个家累。她从小在乡间长大,对时髦的打扮不大感兴趣。要不是有人邀请,她自己是不会去看戏或看电影的。就是小说,也仅仅在电车里翻翻而已。除此之外,可以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爱好什么。因此,只要付得出每月的房租和梳头钱,她无须硬向男人要钱。相反她总是免费满足男人的要求。所以虽说君江一贯生活放荡,但总也不至于招怨。君江这样沉思着,期待占卜师作进一步解释。“目前我没什么了不得的忧心事吧。”

“您的身体好吗?要是没什么不舒服,以后一段时间也不会生大病。正如我刚才所说,风波之后自然平安无事。只是现在还处于余波之中。也许您没有注意,也许您正感到莫名其妙的不安和烦躁。照刚才的卦来说,一时的变故正渐渐平息,以后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要是您另有心事,并不知如何是好的话,我再替您算算。我想会八九不离十的。”占卜师再次拿起竹签。

“是有一件忧心事。”君江说。难道照直说出黑痣的事?由于难以启齿,就说:“我自己倒不见得有什么,会不会有人在误解我。”

“好,好。”占卜师装模作样地闭上眼睛,又数起竹签,摆弄算木。“是呀,这个卦的意思是疑心生暗鬼。这么说,是您自己多虑了。无中生有,疑神疑鬼。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影子同实物的关系。有实物必然会产生影子,但在某种情况下,也可以反过来,有影子就有实物。因此,假如先消除影子,实物也就不存在了。心境也就趋于平静。如果您做到心平气和,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君江觉得占卜师的话极有道理。自己确实在为鸡毛蒜皮的事瞎担心。她舒了一口气,还想问些什么,可是想到问得太具体了反而不好。暴露现在的职业倒没什么,要是让人知道自己两三年前常与京子频繁出入于游乐馆、婚姻介绍所等事就糟了。她还想问问死小猫的事、梳子不翼而飞的事,但觉得时间不早了,该去咖啡馆上班了,今天只能到此为止。

“恕我冒昧,谢礼是多少?”她往腰带里掏着钱问。

“规定一圆,不过您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