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第3/6页)

在芬妮看来,埃德蒙必须与克劳福德小姐永远分开,这是毫无疑问的。然而在她知道他有同样的认识以前,单单她自己相信这点是不够的。她觉得他已有所认识,但她需要得到证实。如果他肯毫无保留地向她说出一切——这在以前有时候是太高的要求——对她便是最大的安慰。但她发现那还不可能。她很少见到他,更从没单独见到他;也许他是在避免与她单独见面。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他必须根据他在这次家庭不幸中自己所遭遇的特殊痛苦,作出他的判断,但他的痛苦太深刻了,一时还无法作出任何解释。这一定是他的心情。他在忍受,但内心的苦闷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必须过了很久很久,他才能再提到克劳福德小姐的名字,她才可以指望恢复从前那种推心置腹的谈话。

是的,过了很久。他们到达曼斯菲尔德是星期四,直到星期日晚上,埃德蒙才开始与她谈到这事。他们坐在一起,这是星期日晚上,又是一个阴雨的日子,正是最适宜的时候,如果身边有一个朋友,心灵便会敞开,一切便会吐露。除了他的母亲,屋里没有别人,而她的母亲在听了一篇感伤的传道文之后,已哭得昏昏欲睡;现在不能不讲了。于是出现了照例的开场白,很难说最先讲的是什么,然后又照例宣称,如果她愿意听,他想同她讲几分钟话,他会讲得非常简单,绝对不致辜负她的好意,让她感到厌烦;她不用怕重复;那是一个完全不应该谈的问题;然后他便喋喋不休地谈了一些情况和一些感受,这是他最关注的,他相信也是那个对他深深同情的人所关心的。

芬妮怎样注意地听,怎样怀着好奇和关切的心情,怀着痛苦和欢乐的心情听他讲,怎样留意他激动不安的声音,怎样小心翼翼把眼睛朝着任何事物,唯独不接触到他本人,这都是可以想象到的。开端是惊人的。他见到了克劳福德小姐。他是应邀前去看望她的。他收到了斯托纳韦夫人的字条,要他去一次。他认为这是她要与他最后见一次,作为朋友最后见一次面;他相信,她已意识到作为克劳福德的妹妹应该感到的全部耻辱和羞愧;他便怀着这样的心情去了,他对她充满着同情和体谅,以致芬妮听到这里,不能不为它是否最后一次感到忧虑。但是随着他的叙述的进展,这种忧虑消失了。他说,她是带着严肃的——当然是严肃的——甚至不安的神色与他会面的;但是在他还没讲一句有意义的话以前,她便谈起了这事;他承认,她的态度令他震惊。她说:“我听到你在伦敦,便要求与你见面。让我们谈清楚这件不幸的事。还有比我们这两个亲属更愚蠢的吗?”“我不能回答,但我相信我的脸色作出了回答。她发觉受到了责备。有时人是多么敏感呀!她的神色和声音变得更严肃了,然后又说: ‘我不想袒护亨利,诋毁你的姐妹。’她是这么开始的,但她后来怎么讲,芬妮,那是不适合,不太适合向你复述的。我不记得她的每句话,我也不想详细谈论它们。它们的实质就是对两人的愚蠢表示极大的愤怒。她责备她哥哥愚蠢,让一个他从来不屑一顾的女人牵着鼻子走,以致失去了他所喜爱的女人;但是可怜的玛利亚更加愚蠢,她牺牲了这么高的地位,让自己陷入了这么大的困境,只是为了想叫一个早已明确表示不爱她的人真正爱她。你猜想得到我有什么感觉。听听这个女人是怎么讲的: 那只是愚蠢,如此而已!这就是她对这件事作出的自觉的、轻松的、冷漠的结论!这里没有耻辱,没有丑恶,没有卑鄙,那么我得说,连一点令人厌恶的东西也没有吗?这就是她那个时髦社会所干的事。因为,芬妮,我们还能在哪里找到天赋这么丰富的女人?可是它葬送了她,葬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