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第3/4页)

“你想象得到,”夫人在叙述了事实经过之后,写道,“这个悲痛的消息使我们非常不安,我们不能不为可怜的病人提心吊胆,忧虑重重,托马斯爵士担心他的状况十分严重。埃德蒙出于手足之情,提议立刻由他前去照顾他的哥哥;但是我得愉快地补充一下,托马斯爵士不愿在这个伤心的时刻离开我,免得我忍受不了。埃德蒙的离开使我们这个小小的家庭更冷清了,但我相信,也希望他到达时,可怜的病人已不像想象的那么严重,他很快就可以带病人返回曼斯菲尔德;托马斯爵士也主张这么做,认为从各方面看这是最好的办法;我也相信,可怜的病人应该不久便能忍受旅途的劳顿,不致受到严重影响或损伤。你对我们的感情,亲爱的芬妮,我是并不怀疑的,在这种悲痛的状况下,我会很快再给你写信。”

对这件事,芬妮的心情确实比她姨母的写作风格热烈和真诚得多。她是真的同情他们。汤姆病得很重,埃德蒙去照料他,几个悲伤的人留在曼斯菲尔德,这一切压倒了,或者几乎压倒了她对其他事情的关心。她仅剩的一点私心只是想知道,在这事发生以前,埃德蒙是否已给克劳福德小姐写过信,但是除了纯粹深情的、无私的忧虑外,其他情绪都不会在她心中长时间停留。她的姨母没有忘记她,一再给她来信;他们也时常从埃德蒙那里得到消息,这些消息便按时通过冗长松散的文体,传达给了芬妮,在那里信任、希望和挂念全都混合在一起,杂乱无章地纠缠在一起。这是对担惊受怕的一种表演。至于病人的痛苦,伯特伦夫人没有亲眼目睹,它对她的想象力不能发挥很大作用。她写到担忧和焦虑,写到可怜的病人时都舒舒服服,轻松自在,直等汤姆真的被送回曼斯菲尔德,让她看到了他改变的容貌,情形才不同了。那时她有一封给芬妮的信还没写完,这样,信的最后部分出现了不同的语调,文字也表现了真正的感情和惊恐;在这封信上,她照她的口气写道:“他刚到家,亲爱的芬妮,已给抬到楼上。我看到他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相信,他病得很重。可怜的汤姆!我真为他担心,我非常害怕,托马斯爵士也一样。如果你在这里,你会安慰我,这就好多了。但是托马斯爵士认为,他明天便会好一些,他说我们必须把他的长途跋涉考虑在内。”

如今真正的忧虑在母亲心中觉醒了,它是不会马上消失的。汤姆要返回曼斯菲尔德的焦急心情,以及在身强力壮时期很少想到的家中的舒适生活,也许促使他过早登上了旅途,于是热度又升高了,一星期中始终处于危急状态。一家人真的害怕了。伯特伦夫人把她每天的惊慌向甥女诉说,她现在可以说生活在信中,日子便是在今天的痛苦和对明天的期待中度过。芬妮对她的大表哥并无特别深厚的感情,但是她温柔的内心使她觉得她少不了他;每当想起他的生活毫无意义,又那么放任不羁时(这是很明显的),她那些纯洁的原则更使她为他惋惜不已。

苏珊也像平时一样,是听取这一切的唯一同伴。她随时准备听她讲,并表示同情。没有别人会关心这么遥远的不幸,一百多英里以外的家庭的病人;甚至普莱斯太太也只是在看到女儿手上拿着一封信时,顺便提一两个问题,偶尔不关痛痒地说一句:“我可怜的伯特伦姐姐现在一定非常难过。”

这么长期的分离,这么不同的处境,血缘的纽带早已名存实亡。同胞之情本来像个性一样无足轻重,现在更成了一句空话。伯特伦夫人之于普莱斯太太,就像普莱斯太太之于伯特伦夫人一样。除了芬妮和威廉,普莱斯家哪怕有三、四个孩子从世界上消失了,伯特伦夫人也不会当一回事;也许还会捡起诺里斯太太的牙慧,说上帝召回了他们,这对可怜的、亲爱的普莱斯太太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