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个死了的人(第4/7页)

“不过,这不是很简单吗?”我说,“你只要通告他,让他待在国内不出来不就行了吗?”

“这不就正中对方的下怀了吗?”他尖锐地问,“如果他不来,那他们就赢了,因为现在他是唯一一个能够扭转乱局的人。他现在自己还不大知道六月十五日的干系重大。如果通报了希腊政府的话,他可能真就不来了。”

“那英国政府呢?”我问,“他们总不能让自己的客人被暗害吧?跟他们通报一下,他们就会采取额外的保安措施的。”

“不行。他们就是给全伦敦派满便衣侦探,把警力增加一倍,卡洛里德斯仍然会必死无疑。那些家伙们不是随便玩玩的,他们要制造一个轰动事件来吸引全欧洲的目光。事后将有消息说,卡洛里德斯是被一个奥地利凶手杀死的。还会有很多‘证据’证明这个阴谋得到了柏林和维也纳的高层的默许。当然这都是卑劣的谎言,但全世界的人却都可能相信。我不是在故意耸人听闻,我的朋友。我是因为偶然的原因,才获知了这件阴谋的所有细节。我可以告诉你,这宗暗杀可以说是自历史上保尔加斯家族[6]以来,策划得最为周密的阴谋了。但是,要是有某个知道这事细节的人在六月十五日能活着出现在伦敦的话,这个阴谋就不可能实现。而这个人,就是本人,福兰克林·P·斯卡德!”

我开始有点喜欢这个小个子了。他下颚紧合,一双锐利的眼睛里闪耀着战斗的光芒。看得出来,他是个说得出来也干得出来的角色。

“你是从哪儿挖出这些事儿的?”我问。

“最先,我是在奥地利亚琛希湖边的一个小旅店里发现了蛛丝马迹,于是便追查了下去,陆续又在布达佩斯的一家皮毛店、维也纳的一家外国人俱乐部、莱比锡的一个小书店里收集到了更多的线索。十天前,在巴黎找到了最后的证据。详细情形我就不细说了,因为这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反正,当我心里完全明白了这件事的时候,我知道我马上要做的就是赶紧躲藏起来。于是我改名换姓,兜了个大圈子才来到了伦敦:我先是扮成一个时髦的法裔美国人离开了巴黎,又装成一个犹太珠宝商从汉堡乘船上路;到了挪威时我又变成了一个收集学术报告资料的英国易卜生学者;而从挪威的卑尔根出发时,又成了专拍滑雪影片的制片人;最后到了伦敦,我又是从利斯来的生意人了,口袋里揣着一大沓木材纸浆造纸的计划书,准备登在伦敦的各家报纸上招商。一直到昨天,我都很得意,觉得我的行踪隐蔽得很成功。然而……”

说到这里,他神色变了,抓起杯子连喝了几口威士忌。

“然而,昨天我发现一个人就站在这个街区外面的街上。我平常总是整日闭门不出,只在天黑后才溜出去一会儿。我从窗后注意观察了他一阵子,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他。这人找我们的门房打听过我,昨天晚上我从外边散步回来时,在我的信箱里发现了一张名片,我看了浑身一震:上面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怕见到的名字!”

他眼中的神色、脸上真切的恐惧,让我确信他说的都是真实的。我问他准备怎么办时,我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激动而高亢了。

“我这才知道,我已经像罐头咸鱼一样被他们封死在这儿了!我现在只有一条出路:只有去死!只有追捕我的人知道我已经死了,他们才会罢手。”

“那你怎么办的呢?”

“我先告诉我那个仆人,说我病得非常厉害,再装成一副要死了的样子。这并不很难,我还是很会伪装的。然后我弄到了一具尸体——在伦敦只要知道路子,你总能弄到——搁在一辆四轮车顶上的大箱子里拉了回来,找人帮忙抬到了楼上我的屋子里。当然,我还得弄出各种假象,以便对付事后警方的调查,所以便先躺到床上,叫我的男仆给我配好一杯安眠剂,然后打发他回家。他还说要给我请个医生来,我毅然谢绝,说我最怕医生来搞什么用蚂蟥放血之类的把戏了。他走了之后,我便起来开始伪装那具尸体。这个死人身材和我一样,看上去是酗酒过度而丧命的,所以我便弄了许多酒洒在他身边。这人的下巴跟我的完全不像,会是个破绽,于是我用手枪开了一枪,把他的下巴轰掉。我也想到,明天也许会有人作证说听见了枪响,但我这一层楼没有邻居,所以冒这么一次险也罢。我把尸体套上我的睡衣,搬到了我床上,再把手枪搁在床单上,把四周弄得乱七八糟。然后我穿上一套准备好的应急衣服。我没有刮脸,怕留下痕迹。我想,试图离家到街上去,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一整天都想着你,因为我除了求你帮助而外,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从我的窗户里瞅着,一直到看见你回家,才溜下楼来见你。就是这样,先生,现在我的情况你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