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个死了的人(第3/7页)

我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说因为那些无政府主义者认为这样就会为他们创造机会。一打起来,整个欧洲就会变成一个大炼狱,一个新的世界就可能从中应运而生。而那批资本家们,则可乘机大捞一把,靠战争造成的烂摊子大发其财。他说,资本是没有祖国、也没有良心的。还有,所有这些的背后是犹太人,而犹太人是恨透了俄国的。

“你觉得不可理解吗?”他提高了声音,“犹太人三百多年来一直受着压迫和摧残,现在正是他们翻身的机会。现在到处都有犹太人,不过你得深入到内部,到最隐秘的地方,才能见到他们。比方说,随便哪个条顿公司,这是德国人的大公司,如果你要去与它打交道,你见到的第一个人可能会是一个叫什么冯·亲王之类的年轻人,说一口英国伊顿公学或那劳公学出身的地道标准英语。但这个人其实无关紧要,只是个一般雇员。如果你的生意足够大,那你就可能会见到他后面的一个人。这个人将会是一个威斯特伐利亚人,这人眉毛下垂、下巴前突,一副粗鲁的做派。这该是一个能够拍板,在你的商业文书上签字、画押的德国商人了。但是,如果你的生意的确非常重大的话,那你就一定会见到真正的老板了。十之八九,你会被带去见一个矮小的、面色苍白的犹太人。他坐在浴盆似的椅子里,眨动着响尾蛇似的眼睛。是的,先生,他就是一个当下控制着世界的人,他手里的刀子正架在沙皇俄国的脖子上,因为,或者他的姨妈被他们凌辱过,或者他的父亲曾被鞭笞、流放在某个离伏尔加河不远的地方……”

听到这里,我禁不住说,他这种犹太商人和无政府主义者联手发动战争的说辞,有点过时了吧。

“是,也不是。”他答道,“他们的确已经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胜利。但驱动他们继续这样做的,是比金钱更重要的、用金钱买不来的东西,这就是人类争胜好斗的根本天性。你去打仗,会被打死,于是你就发明出‘旗帜’和‘祖国’之类的东西,说你是为它们而战,为它们而死的。你没被打死,活下来了,你当然就更迷上打仗了。那些愚蠢的士兵们在目前的战争中找到了他们所追求的这些愚妄的东西。这当然并不是柏林和维也纳的那些家伙们想要的,不过我们的这些‘朋友’出于长远的考虑,现在还没有打出手中最后的一张牌。他们的这张王牌正藏在袖筒里,如果我不能再活一个月去制止他们,他们就会打出这张牌,从而赢得胜利。”

“你刚才不是说你已经死了吗?”我插嘴道。

“‘死亡乃通往永生之门(MORS JANUA VITAE)’嘛!”他微微一笑,(我听懂了他用拉丁语说的这句谚语,我就只懂这么一丁点拉丁语)说,“我待会儿再解释这个。在这之前,我得先让你明白许多其他的情况。你是常看报纸的,我想你听过康斯坦丁·卡洛里德斯这个名字吧?”

我一下坐起了身子。这正是我今天下午刚读到的名字。

“是他一直阻挡住了他们阴谋的实现。在这场国际间的斗争中,他不但高瞻远瞩,而且也是最为胸襟坦荡的人物。所以在过去的一年里,这批阴谋家们一直在跟踪、监视他。我发现了这件事。当然,这也不难,连傻瓜现在也猜得到。可我还发现了他们想要暗杀他的具体计划。这对他们是要命的事,所以我现在非死不可。”

他又喝了一杯酒,这次是我亲手给他调制的。我开始对这个前来求助的人产生了兴趣。

“他们没法在希腊搞掉卡洛里德斯。因为他有希腊北部依庇洛特人组成的卫队,非常勇猛凶悍。可是六月十五日卡洛里德斯要到伦敦来。英国外交部要在这里举行一系列国际茶会,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定在六月十五日这一天。卡洛里德斯将是这天的主客。如果我的那些‘朋友’——那些阴谋家们——在这里得手的话,卡洛里德斯就再也回不到爱戴他的同胞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