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我是艾斯特(第2/3页)

“艾斯特,我好怕。”她说。

“我的宝贝,别怕。”我说,“啥事都有好的一面。看吧,你终于嫁人了。”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她说,“所以我一直还没有让他靠近我。整个晚上我都守在我可怜的父亲身旁。”

她睁大眼睛直视着我,仿佛在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哈桑声称你们的婚礼在法官眼中是无效的。”我说,“他送了这个给你。”

虽然嘴巴上说“别再送了”,但她随即打开小纸条看了起来,这次她并没有告诉我信中的内容。

她这么谨慎是对的,我们站立拥抱的庭院里还有别人:我们的上方,有一个堆满傻笑的木工,正在为大厅的窗户重装百叶窗,原来的那一扇今天早上不知为何掉下去摔坏了。他一边工作,一边斜睨着我们和屋里哭泣的女人。这时,一位忠实邻居的儿子敲响了庭院大门,大喊:“哈尔瓦糕来了。”哈莉叶连忙从屋里跑出来替他开门。

“他已经下葬有一阵子了。”谢库瑞说,“我现在可以感觉到我可怜父亲的灵魂正永远离开他的躯体,升上天堂。”

她从我的手臂里抽身,抬头望向晴朗的天空,长长地做着祈祷。

忽然间,我觉得离谢库瑞好远、好陌生,就算我只是她眼中的那片云,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念完祈祷文后,美丽的谢库瑞立刻热情地亲吻了我的双眼。

“艾斯特,”她说,“只要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仍然逍遥法外,我与我的孩子将不会有片刻安宁。”

我很高兴她没有提起新丈夫的名字。

“去高雅先生家里,和他的遗孀聊一聊,弄清楚他们为什么没有送哈尔瓦糕。赶紧回来把消息告诉我。”

“你有什么口信要给哈桑吗?”我说。

我觉得很尴尬,不是因为问了这个问题,而是我说话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为了掩饰我的尴尬,我叫住哈莉叶,掀开她手里那只瓶子的盖子。“噢喔,”我说,“加开心果的粗麦哈尔瓦糕。”我尝了一口,“他们还掺了酸橙。”

看到谢库瑞冲我甜甜地微笑,仿佛一切事情都在照计划进行着,这让我很开心。

我一把抓起我的包袱离开。还没走两步我就看见黑在马路的尽头。他刚从岳父的葬礼回来,从他容光焕发的表情看来,这位新丈夫还挺满意自己的生活。为了不破坏他的好心情,我离开马路,钻进一排树丛,然后穿越吊死鬼犹太人的花园,他妹妹就是著名的犹太医生默谢·哈门的情人。每当行经这座让人联想起死亡的花园,我都会感到无限忧伤,以至于总是忘记我得负责替这栋房子找个买主。

死亡的气息也弥漫在高雅先生的家中,但没有激起我任何的忧伤。我可是艾斯特呢,进出过千万间房子,认识千百个寡妇;我知道失去丈夫的年轻女人们,若不是沉浸于挫折和痛苦,就是充满愤怒与抗拒(不过,所有这些折磨谢库瑞都经历过)。卡比叶选择了愤怒的毒药,我明白这有助于加快我工作的进程。

如同一切命运乖舛的骄傲女人,卡比叶自然会怀疑所有访客都是故意挑她最悲惨的时刻来可怜她;甚至更恶毒的,来见证她的痛苦,并暗自欢喜自己的境况比她好多了。因此,她不与宾客多寒暄,抛弃任何花言巧语,直接切入话题。艾斯特今天下午来有何贵干,为什么要趁卡比叶正准备小睡一会儿以缓解悲痛的时候来访?我知道她对最新的中国丝绸和布尔萨手帕毫不感兴趣,所以甚至不用假装解开包袱,便直接切入正题,转达泪人儿谢库瑞的挂念。“你的哀伤谢库瑞感同身受,但一想到她竟然无意间冒犯了你,不禁更加深了她的痛苦。”我说。

卡比叶高傲地承认自己没有问候谢库瑞,没有登门拜访表示哀悼,或与她一同哭泣,也没有做任何哈尔瓦糕派人送去。她的骄傲背后,隐含着一丝藏不住的得意:很高兴有人察觉到了她的愤恨。逮住这一点,你们机敏的艾斯特企图从中挖掘出卡比叶愤怒的原因和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