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女性Ⅱ

两次拜访,几次电话和一场悲剧

当安娜踮着脚尖从孩子的卧室悄悄地走出时,电话铃响了起来。简纳特又坐了起来,以欣喜的口吻抱怨说:“我猜是摩莉打来的,你又要跟她一个钟头一个钟头地谈话了。”“嘘……”安娜说,一边朝电话机走过去,一边在想:对于像简纳特这样的孩子来说,其安全网不是由祖父母、堂表兄弟姐妹、固定的家庭等一类东西组成,而是由朋友每天打来的电话和由此而进行的谈话组成。

“简纳特正准备睡觉,她向你表示问候。”她对着话筒大声说。摩莉很配合,回答说:“代我向简纳特问候,告诉她,她应该马上睡觉了。”

“摩莉说你应该睡觉了,她祝你晚安。”安娜对着黑暗的卧室大声说。简纳特说:“你们两人又在一个钟头一个钟头地谈话,叫我怎么睡得着呢?”然而,简纳特房里那种安静的气氛告诉安娜,孩子正准备心满意足地入睡。她于是压低声音说:“没事了。你好吗?”

摩莉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问:“安娜,汤姆这会儿在你那里吗?”

“没有啊,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哦,我在想……当然,如果他知道我在为他担心,他会大发雷霆的。”

自从上个月以来,摩莉从离这儿半英里之外打来的电话总离不开汤姆这个话题。汤姆最近总是一个人长时间地坐在房间里,什么事也不做,甚至什么事也不想。

摩莉不再谈她的儿子,她随后以幽默而略带抱怨的口吻大谈了一通昨天晚上如何与一个来自美国的旧情人共进晚餐。安娜倾听着,她朋友的口气中潜伏着一种歇斯底里。她等她把话说完:“嘿,不知怎么搞的,我眼睛盯着那个自命不凡的中年傻瓜坐在那里时,脑子里便会想起他过去的那副模样——不错,我猜想他当时也在想:摩莉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该多么不幸啊——但我为什么总要指责每一个人呢?难道对我来说从来就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吗?看样子我不应该拿今天的事与某些往事相比较,因为我根本回忆不起自己曾真正感到满意过。我从来不说‘好了,这就对了’这样的话。但许多年以来,我却一直怀念着山姆,把他当做男人中最好的一个来看待,甚至想过我为什么会这么傻,竟然会把他拒绝了。可今天,我又一直在回忆他当时是多么使我感到厌烦——简纳特睡着以后你打算干什么?你准备出来吗?”

“不,我就待在家里。”

“我马上得赶到剧院去。现在时间已经迟了。安娜,大约过一个小时以后,你能到这里来给汤姆打个电话——帮我找个借口什么的吗?”

“什么事使你那么不放心?”

“汤姆今天下午去了理查的事务处。是的,我知道,你现在用一根羽毛就可以把我打倒。理查打电话给我说:我一定要汤姆马上来见我。我于是把这话对汤姆说了:你父亲坚持要你马上去见他。汤姆说:好吧,母亲,然后就从床上下来走了。反正就那么回事。他什么都迁就我。我有这样一个感觉,假如我说:你从窗口跳出去吧,他也真的会从窗口跳出去。”

“理查说了些什么?”

“三个小时以前他打电话给我,依然是那样好挖苦人,那样自命不凡,并说我不理解汤姆。我说,既然他能理解汤姆,我至少也会感到高兴的。但他说汤姆刚刚离开。可到现在他还没有到家。我上楼进入汤姆的卧室,只见他的床头上放着五六本有关心理学的书,是从图书馆借来的。看样子这几本书他同时都在读……我得赶紧了,安娜,为了这部该死的愚蠢的戏,我得花上半个小时时间去化妆。我为什么竟然会答应插上一手呢?好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