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蜘蛛事件I(第2/3页)

10×16啤,次/4×4

9×16软,次/4×4

8×16葡,次/4×4

库存2箱,31.50

3箱,5.60

5箱,3.00

他聚精会神、满心自豪地从右向左看着这些倾斜的数字,心里感到对世界的无限仇恨,正是这个世界使那帮卑鄙的恶棍将他选作他们最新肮脏计划的攻击目标;他经常这样,会突然地感到怒火中烧(“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他妻子经常跟城里的邻居们这样唠叨),蔑视自己生活的远大梦想:他很清楚,为了以后能够实现这一梦想,他必须时时刻刻做好准备,任何一句没过脑子的话、一次匆忙草率的结算,都可能让一切毁于一旦。但是,“人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这样总会惹出麻烦。酒馆老板对账上的流水感到满意,他突然发现自己可以用什么来建造自己梦想的“基地”。早在童年和青少年时代,他就能从周遭缠绞着的厌恶与憎恨中计算利润,而且能精细地计算到一分一厘。从那之后,他显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不过,他有时仍会发火,在这种时候,他会退避到这个地方,躲过那些恶意的眼神,偷偷发泄掉胸中的怒气。他知道要小心地克制自己。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也懂得自控,以防造成任何的损失。他用力踢墙,或者——顶多——将空酒箱摔到铁门上: “见他妈的鬼去吧!”但是现在,他绝不能这样由着性子宣泄,酒馆里的客人会听到的。跟其他时候一样,他又逃进了数字里。因为数字里隐藏着某种神秘的证据,某种人们以蠢笨的方式低估了的“高贵的简单”,在这两者之间可以形成一种令人脊柱蹿凉的意识: “存在前途。”但是,存不存在一串数字能够战胜那个瘦如竹竿、头发花白、目光呆滞、长了一张驴脸的伊利米阿什,这摊狗屎,这个垃圾,这个只配待在粪坑里的蝇蛆?!这些数字可以击败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这个来自地狱的恶棍?不可信任?高深莫测?没有什么字眼能够用来形容他。在这家伙身上,任何词语都苍白无力。对这个混蛋,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词语。只需要气力。需要有谁能够抡起拳头揍他一顿!对付他要动用气力,而不是喋喋不休。他用笔画掉了刚写好的东西,但那些透过画线仍能清晰读出的数字从纸上闪烁出越来越多的意义。这些数字向酒馆老板告知的,已经不仅仅是装在酒箱里的葡萄酒瓶、啤酒瓶和软饮料瓶的数目,噢,绝对不仅是这个!数字对酒馆老板来说有了越来越多的意味。他意识到,与此同时,自己也变得越来越高大。对他来说,数字意味的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感到“我在壮大”。这几年来,这种可怕的高大意识一直都在困扰着他。

他快步跑到库房后部的软饮料跟前,想证实一下,自己的记忆是否正确。他感到不安,左手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最终他不得不面对这个令人感到压抑的问题。“伊利米阿什想要干什么?”一个嘶哑的嗓音从角落里传来,他感到身上的血液在片刻之间变冷,凝固,被他视之为邪灵的蜘蛛居然开口说话。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靠到面粉袋上,点燃一支香烟。“有人免费喝十四天的酒,之后还有脸再回来要!这家伙就是这类人——他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而且还嫌我给他倒的酒太少!我得把这些醉醺醺的猪全都赶走!关掉所有的灯!用钉子把门钉死!我要拿东西把门堵上!”他疯了。他再次沿着自己修筑的通道疾走起来。“让我们来看看他的嘴脸。有一天他来到我家的农舍说:‘你们需不需要钱?……如果需要,在所有的地里都种上洋葱。’‘就种洋葱?’我在他说的这两句话之间插言问。‘种什么洋葱?’我又问。‘红皮洋葱。’他回答说。于是,我在地里种满了洋葱。果真非常见效。后来我从一个施瓦本人手里买下了这家小酒馆。伟大的事情总是非常简单。在酒馆开业后的第四天,伊利米阿什就把他的鹰钩鼻子伸到我眼前,居然胆敢跟我说,我(我!!!)的这一切都归功于他,他白喝了十四天的酒,而且连谢都没有谢一声!现在呢?说不定他会不讲理地说,他要把这个小酒馆收回去,把我的酒馆!上帝啊!假如有一天,有人突然站到你跟前告诉你说:‘你上天也好,入地也罢,你乐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反正在这里我是老板了……’假如真发生这样的事,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个国家会怎么样?难道再没有什么神圣可言?噢,不,我的好朋友!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法律!”他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说到这里,他的视线变得清晰,心情平静下来。他心平气和地数着软饮料箱。“当然啦!”他拍了一下脑门,“人的脑袋只要一发热,麻烦就会立即找上门来。”他取出货物记录簿,翻开之后,重新画掉最后一页,又得意扬扬地 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