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陆惊风两室一厅的小公寓坐落在一片崭新的住宅区。

小区的第一期楼栋去年年中才刚刚落地竣工,绿化管理以及周边的娱乐设施还没来得及跟上,加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理位置实在尴尬,不管是离地铁还是离最近的公交站,都得快步走上个一刻钟才能到。

一刻钟,对于分秒必争的都市上班族来说,可以处理完堆积了半天的所有公函。效率高的还能抽空腾出嘴巴,啜两口咖啡垫垫肚子。

衣食行哪儿哪儿都不方便,导致小区的入住率极低,有兴致楼下溜达一圈,愣是半天都碰不见一个人影。

当然,就陆惊风回来的这个钟点,碰上个影儿还得仔细辨认一下,毕竟对他来说,见鬼的概率可比见人的概率大太多了。

下了夜班车,想起家里的牙膏实在挤不出什么内容了,就绕路去了趟24小时便利店。抠抠索索地结完账,数了数干瘪瘪钱包里几张可怜巴巴的毛票,估摸完距离下次发工资还剩几天,陆惊风心里顿时就哇凉哇凉的。

“欢迎下次光临。”收银的小妹妹笑得很甜。

不好意思,没有下次了,这个月都没有下次了。

陆惊风最后奢侈了一把,叼着根柠檬味棒棒糖,垂头丧气地荡悠着窸窣乱响的塑料袋,拖沓着步子往回走。

陆组长走路的姿势有着很鲜明的个人特色,永远只是前脚掌落到实地,后脚跟险险吊着,颠儿颠儿地踩着空拍,走在云端。再配上那头一路跟着屁颠舞蹈的狂放派发型,远远瞄去,流里流气好不正经。

但有心人如果多看两秒,又会发现此人脚下独有一份专属的腔调和频率。小腿紧绷暗含力道,使得落下的每一步都不轻不重,不疾不徐,每一步都与肩同宽,分厘不差。

卷过的暖风中有种凋谢的栀子花的香气,隐隐绰绰,陆惊风不在意地吸了吸鼻子,边嘎吱嘎吱嚼着棒棒糖,边专注地琢磨着今天电梯里乍现的那道声音。

他本来想问问林谙,当时有没有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结果还没来得及提这茬,酷姐把人戏耍完,就头也不回地溜之大吉。

这人真挺缺德的。

漫无边际的思绪游来逛去居然转到林谙身上,陆惊风脚下顿了顿,觉得自己有病,勉强再把注意力拉回来。

应该不是错觉,当时电梯里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听他好心的提醒,貌似还是己方战友?

为什么不直接露面呢?

还有,那个幻境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共情能力,本人以前从来没解锁过这项新技能,怎么突然间就无师自通了?

一脑门官司的陆惊风刷了门禁,进入小区,走出没两步就被一人撞了个满怀,坚硬的脑壳磕得他下巴都快掉了。

有什么东西应声掉落,飘出一阵呛鼻的粉尘。

从体型上看,依稀可以辨认出对方……是个矮小瘦削的老太太?

电光火石间,陆惊风脑海里蹦出一大串标红加粗的弹幕:碰瓷?别了吧,我好穷的。

于是趁人被弹出去还没落地、得以借题发挥之前,他眼疾手快地拽住那人嶙峋的胳膊肘,奋力往回一拉。

老太太关节有些僵直,浑浑噩噩,混浊的老眼里蒙着层白色的阴翳,暮气沉沉神情呆滞,面上松垮垮的皮肉脱离了颌骨,在重力的拉扯下,迫不得已地垂挂下来,像是蒙了层不怎么匹配脸型的人皮面具。

她头发花白,年过古稀,被这么来回一折腾,捂着胸口直抽气,陆惊风胆战心惊地扶着,生怕她那颤巍巍的气息一个上不来,就永远地梗在了喉咙口。

缓了缓,老太太也不管他,弯腰就要去捡她掉落的东西。

“您别动,我来。”陆惊风抢先一步替她拾起。

那是个松木盒子,刷着老红色的油漆,很精致,也很结实,盖子都磕掉了愣是没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