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返家途中,我试着在飞机上睡一会儿,以避免因搭飞机而恐慌症发作。但是,我的脑海中不断翻腾着西尔维娅·邓纳姆失踪的事情。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将此事告诉吉姆,让他调查西尔维娅的行踪。但是,我知道,除非西尔维娅的亲人报案说她失踪了,否则在法律上他们没有理由去找人。毕竟,她可能只是离开了镇上而已。

走出地铁站又走了六个街区后,我终于看见了我家的大楼,这让我无比开心。我将行李箱拖过大楼入口,觉得全身开始放松起来。这时我才意识到,这次去找西尔维娅的事给我带来了多大的压力。

然后,我注意到鲍勃。他在一个劲儿地向我做手势。他将一根手指放在嘴唇边,指向后方角落里的一名女子。那女子正拿着手机贴在耳边。我还未来得及弄明白鲍勃想告诉我什么,那女子已经转身看到了我。

“萨拉?”她迟疑地说着并关掉手机。我看出鲍勃被女子口中喊出的名字搞糊涂了。

“特雷西!你来啦!”我惊讶地回应道。

鲍勃看了看我,然后又看向她,一脸的震惊显露无遗。我在这栋大楼里住了六年,除了我父母、心理医生和吉姆·麦科迪,从来没有过其他任何访客。此时站在大厅里的,是位身材娇小的女子。她一副朋克摇滚乐歌手打扮,染着黑发,还挑染了桃红色发条,身上穿着钉扣皮夹克,下面是黑色紧身裤和黑色绑带靴,身上有文身,脸上全是钉环,但我知道她是谁。

十年来第一次见到特雷西,立即令我回忆起了一切。我不得不倚靠在墙边寻找支撑。各种画面从我脑海中闪过——特雷西蜷缩在角落里,从痛苦中复原时的眼神;在那些漫长的日子里,我们相互鼓励,自娱自乐时,特雷西无声大笑时的眼神。那时,我们的交谈是走向真实世界的唯一救生索,我们只能相互依靠,以避免自己丧失心智。最后一幅画面,也是我想到特雷西时经常出现的画面,是当她发现我所做的事情之后的愤怒眼神。

此时,在她那讳莫如深的凝视中,是否也隐藏了愤怒?我猜想,她一定也挣扎在自己的回忆中。我们就这样站在光亮的大厅里,在明媚的五月天,数百万人全然不知惊天动地的大事正在发生。我在脑中思索着,在这一相同时刻,在这座城市里,有多少同样重要的重逢正在上演?但是,还有比眼前的重逢更重要的吗?

“萨拉。”特雷西终于再次开口说话。她眯着眼,我看不出她的眼神。

我走上前去,拉近与特雷西的距离,但又不是太近,以免被鲍勃听到。然后,我悄悄地说:“卡罗琳,我现在叫卡罗琳。”

特雷西耸耸肩,把手机扔回包里,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说:“我们可以上楼了吗?”她说着将脑袋往电梯的方向偏了一下。

我可以感觉到,鲍勃正朝我左边靠过来,准备上前来保护我。显然,他认定来者不善,已经从接待台后面走出来,准备应战。

“没事的,鲍勃,她是……一位老朋友。”我结结巴巴地说出这几个字。我没去看,但可以感觉到特雷西皱着眉头。我十分不情愿地带着她朝电梯走去。原本我希望找个公共场所见面的,可惜事与愿违。鲍勃回到岗位上,但我看得出他颇为不安,我也是。

我和特雷西默默地站在电梯里,听着老旧的电梯叮当作响地升到十一楼。然后,特雷西以极小的声音说:“我把它们带来了。”起初我还以为她在自言自语。

我很清楚特雷西指的是什么,心中突然一阵疼痛,懊悔当初要求她带来。

进了我的公寓后,特雷西四处走了走,看了看每样东西。至于她是否喜欢屋里的陈设,我没看出来。她微微一笑,将她的包放到我的咖啡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