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两种不同的消息、杳然消失了的

"是肉桂把你领来这里的。"肉豆蔻说。

睁眼醒来,第一个找上来的就是各种扭曲了的疼痛。刀伤痛,全身关节痛骨痛肉痛。想必摸黑奔逃时身体猛然撞在各种各样的物体上。但这些痛并非正当状态的痛。虽然相当接近于痛,但准确说来又不是痛。

接着,我发觉自己正身穿眼生的深蓝色新睡袍倒在"公馆"试缝室沙发上,身上搭着毛巾被。窗帘拉开,灿烂的晨光从窗口照射进来。估计上午10点左右。这里有新鲜空气,有向前推进的时间。但我无法很好地理解它们存在的理由。

"是肉桂把你领来这里的。"肉豆蔻重复道,"伤不是很重。肩部伤得不浅,幸好躲开了血管。脸只是擦伤。两处伤都给肉桂用针线缝好了,以免留下伤疤。他做这个很拿手。过几天可以自己拆线,或者去医院拆也可以。"

我想说点什么,但舌头转动不灵,发不出声,而只是深吸口气,复以刺耳的声音吐出。

"最好先不要动不要说话,"她坐在旁边椅子上架起腿,"肉桂说你在井下呆的时间过长了,说那地方十分危险。不过,什么事情都不要问我,说实在话我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半夜里电话打来,我叫辆出租车,该带的东西也没带就跑来这里。至于这以前发生了什么,具体的我一无所知。反正先把你身上的衣服全都扔了,衣服湿辘辘的全是血。"

肉豆蔻的确像是来得匆忙,比平时穿的衣服简单。奶油色开司米毛衣,男式条纹衫,加一条橄榄绿裙子。没有饰物,头发简单在后面一扎。还有点睡眼惺松的样子。但看上去她仍像服装样品目录中的摄影画。肉豆蔻口里叼烟,一如往日用金色打火机”喀嚓”一声脆响点燃。尔后眯起眼睛足足吸了一口。我确实没死,听得打火机响我再次想道。大概肉桂在生死关头把我从井底救了上来。

"肉桂知道许多事,"肉豆蔻说,"那孩子和你我不同,总是思考事物的各种可能性。可是即使他也好像没有料到并会那么突然冒上水来,那没有包括在他考虑的可能性之中,以致你差点儿没命。真的。那孩子惊慌失措,以前可一次都没有过的。"

她约略一笑。

"那孩子肯定喜欢你的。"肉豆蔻说。

但我再无法听清他的话语。眼底作痛,眼皮重重的。我合上眼睛,像乘电梯下阶一样直接沉入黑暗。

整整花了两天身体才恢复过来。这时间里肉豆蔻一直守在身边照料。我自己既起不得床,又说不了话,什么也吃不下。只是有时喝口橙汁,吃一点肉豆寇切成薄片的罐头挑。肉豆蔻晚上回家,早上赶来。因为反正夜里我只是昏昏大睡。也不光是夜间,白天大部分时间也睡。看来睡眠对我的恢复比什么都重要。

两天时间肉桂一次也没露面。什么原因我不知道,总之他好像有意回避我。我听得见他开车从大门出入的声音,听得见窗外”保时捷”特有的”砰砰砰”滞闷低沉的引擎声。他已不再使用"奔驰",而开自己的车迎送肉豆蔻,运来衣物食品。然而肉桂绝不跨入房门一步,在门口把东西交给肉豆蔻就转身回去。

"这宅院准备马上处理掉。"肉豆蔻对我说,"她们仍将由我照看,没办法。看来我只能一个人坚持下去,直到自身彻底成为空壳为止。想必这就是我的命运。往后我想你不会再同我们往来了,这里完了健康恢复以后,最好尽可能快些把我们忘掉。因为……对了,有件事忘了——你大舅子的事,就是你太太那位兄长绵谷升先生……"

肉豆蔻从另一房间拿来报纸放在茶几上。"肉桂刚刚送来的报纸。你那位大舅子昨天夜里病倒被抬去长崎一家医院,一直昏迷不醒。报上说能否康复都难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