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空屋的诞生、替换了的马

翌日早9点30分了肉桂仍未露面,10点了也没来。这是破天荒的奇闻。自我在这个场所开始"工作"以来,每天早上9点一到门便准时打开,现出"奔驰"炫目耀眼的鼻端,无一例外。随着肉桂如此常规而富有戏剧性的出场,我得以明确开始我的一天。我已经彻底习惯了每天这种周而复始的生活模式,正如人习惯于引力和气压的存在。肉桂如此有条不紊毫厘不爽之中,有一种远非所谓简单机械式可比的大约堪可抚慰我鼓励我的温情。唯其如此,没有肉桂身姿的早晨,便成了一幅技法精妙而失却焦点的平庸的风景画。

我怅怅地离开窗口,削个苹果吃了,算是早餐。之后窥看一下肉桂房间,说不定电脑上有什么消息浮现出来。但荧屏依然一片死寂。无奈,遂像肉桂平日做的那样,边听巴洛克音乐磁带边在厨房洗东西用吸尘器给地板吸尘擦拭玻璃窗。为消磨时间,我有意对每一件事都不厌其烦做得很细。连换气扇的扇叶根都擦到了。然而时间仍慢吞吞地不肯快走。

11点,再想不出可做的事了,便躺在试缝室沙发上把自己交给缓慢的时间河流。我尽量认为肉桂肯定是因为什么缘故而仅仅迟到一会。或许途中车出了故障,也可能被裹进难以置信的塞车长龙。然而那是不可能的。不妨用我所有的钱打赌。肉桂的车不会出什么故障,塞车的可能性也早已被他计算进去。即便万一遇上意外事故,也会用车内电话同我联系。肉桂的没来这里,乃是因为他决定不来。

将近1点,我往肉豆蔻的赤报事务所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连打几次都没人。之后往牛河事务所打电话。不闻呼音,却传来录音带上的声音,告诉我该号码现已不再使用。莫名其妙!两天前还用那个号码打电话同牛河交谈来着。我只好重新折回试缝室沙发。看来这一两天人们就好像商量好了似地一概对我置之不理。

我再次走到窗边,从窗帘缝眺望外面的情形。两只一看便知甚为活泼的冬令小鸟飞来落于树枝,很紧张地东望西望。接着一忽儿飞去了哪里,仿佛对那里的一切都已彻底厌倦。此外便没有任何动静了。房子好像成了刚刚建成的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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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五天时间,我再没跨进"公馆"。下井的欲念不知为什么也已彻底丧失。原因不得而知。如绵谷升所说,不日我将失去那口井。如果就这样不再有客人来,以我手头的资金,那宅院顶多维持两个月。因此我本应趁井还在手中之时尽可能频繁地利用它。我感到窒息般痛苦。我突然觉得那里成了不自然的错误场所。

我不去宅院,在外面漫无目的转来转去。到得下午,去新宿西口广场,坐在那条长椅上无所事事地消磨时间。肉豆蔻没出现在我面前。我到她赤坂事务所去了一次,在电梯前按门铃,目不转睛盯视监视摄像机镜头。然而怎么等也没有回应。于是我最后作罢。估计肉豆蔻和肉桂已决定斩断同我的关系。那对奇特的母子大概离开开始下沉的船,逃往安全地带。这使我意外伤感,就好像危急时刻被自己家人出卖。

第五天偏午时分,我来到品川太平洋宾馆咖啡室。这是去年夏天同加纳马尔他和纲谷升碰头说话的地方。其实来这里并非出于对当时的怀念,也不是由于对这间咖啡室情有独钟。谈不上什么理由什么目的,只是差不多下意识地从新宿坐山手钱到品川下来,从车站过天桥走进宾馆而已。进来后在靠窗桌前坐下,要了一小瓶啤酒,吃着误时的午饭。我像注视一长排无意义数值一样茫然打量来往天桥的行人。

从卫生间回来,在混杂的客席里端发现一顶红帽,红得同加纳马尔他常戴的那顶塑料帽毫无二致。在它吸引下我朝那张餐桌走去。但近前一看,却是别的女人。一个外国女人,比加纳马尔他还要年轻和硕壮。帽子也不是塑料,而是皮革的。我付款走到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