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绵羊、位于圆圈中央的(第3/4页)

绵谷升伯父在石原明晰的逻辑和世界观以至超凡的魅力面前大为折服。两人的亲密交往在伯父返回日本后仍未间断。后来石原从满洲回来转任舞鹤要塞司令,绵谷升伯父还去见了他好几次。他关于“满洲国”内绵羊饲养与加工设备情况的详细而中肯的报告,回国不久即提交给本部而受到高度评价,但不久由于一九三九年诺门坎事件中的惨败以及英美加强经济制裁,军部的目光逐渐转向南洋,对苏作战可能性研究班的活动于是不了了之。不过,诺门坎事件之所以球初早早结束而没有发展成为大规模战争,研究班那份断言“以现在装备无法实施冬季对苏战斗”的报告是起了一定作用的。球风吹起之后,注重面子的日军居然痛痛快快退出了战斗,通过外交谈判将不是很好的呼伦贝尔草原的一角让给了外蒙和苏军。

绵谷升讲述这段从伯父口里听来的逸闻之后,随即以兵站思想为依据从地势学角度就地域经济展开了论述。但我感兴趣的是绵谷升伯父曾是在陆军参谋本部工作过的技术官僚,曾与“满洲国”和诺门坎战役有过关系这一事实。停战后绵谷升被麦克阿瑟占领军开除公职,在老家新瀣度过一段隐居生活,不久开除令取消,他乘机步露政界,作为保守党人出任过两期参议院议员,之后转入众议院,其事务所墙上挂有石原莞尔写的字幅。至于绵谷升伯父是怎样一个议员以及作为政治家做过什么我自是不晓。当过一次大臣,在地方上似有很大的影响力,但终究未能成为国政一级的领导人。而如今,其政治地盘由绵谷升承袭下来了。

我合上剪报集放进抽屉,之后胳膊抱在脑后,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大门。大门即将朝内侧打开,放进肉桂驾驶的“奔驰”。他将像往常一样拉来“客人”。我和“客人”们由于这块痣联系在一起。我由于这块痣和肉桂的外祖父(肉豆蔻的父亲)联系在一起。肉桂的外祖父同间宫中尉因新京那座城市联系在一起。满蒙边境的特殊任务将间宫中尉和占卜师本田先生联系在一起。我和久美子通过绵谷升介绍而同本田先生相识。而我和间宫中尉因井底联系在一起。间宫中尉的井在蒙古,我的井在这座住宅的院内。这里曾有中国派谴军的指挥官住过。这一切连成一个圆圈,位于圆圈中央的是战前的满洲,是中国大陆,是一九三九年的诺门坎战役。可是我和久美子何以被卷入这种历史因缘之中呢?我不得其解。那些全部是我和久美子出生以前的事啊!

我坐在肉桂的桌前,手指放在键盘上。我还记得自己同久美子通话时手指的感触。刚才我同久美子的电脑对话毫无疑问被绵谷升的电脑监控下来了,他想从中了解什么。他保存了我们两人的对话,当然并非处于关心。也有可能他们以通讯访问作为阶梯而企图从外部进入肉桂电脑窃取这里的秘密,但对此我不甚担忧。因为电脑的奥秘即是肉桂其人的奥秘本身,而他们不可能洞悉肉桂这个人深不可测的奥秘。

我往牛河的事务所打电话。牛河在,当即拿起听筒。

“嘿,冈田先生,真是太巧了!老实说,我刚刚出差回来十分钟,匆匆忙忙的。从羽田机场搭出租车飞奔回来的(说是飞奔,其实路上塞得一塌糊涂),擤把鼻涕的工夫都还没有,抓起文件就又要出去。出租车还在门前等着没动。噢,电话简直就像瞄准空当打来的。眼前‘叮零零’电话一响,我就自己问自己;嘿,这么巧而又巧的人物到底是什么人呢?对了,特意给这不肖牛河来电话,可有何贵干?”

“今晚能用电脑和绵谷升通话吗?”我说。

“你是说先生?”牛河压低嗓门,变得谨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