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幸福的洗衣店、加纳克里他的出现(第3/3页)

我点头。我不怎么喜欢蜂蜜。

"今天来有一事相求,"加纳克里他说,"请允许取一点府上的水。"

"水?"我问,"你是说自来水?"

"自来水就行。此外如果这附近有井,也想取一点井水。"

"我想附近没有井。但在别人家院子里倒是有一眼,不过干了出不来水。"

加纳克里他以颇有些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那并真的出不来水么?的确是那样的?"

我想起女孩往井里扔砖块时那"砰"一声干巴巴的声响,说:"的确干涸了,没错儿。"

"也罢。那就取府上自来水好了。"

我领她走进厨房。她从白漆皮包里拿出两个小瓶样的容器,往一个里装满自来水,小心翼翼拧紧盖子。然后她说想去浴室。我把她领进浴室。浴室晾满妻的内衣裤和长筒袜,加纳克里他并不介意,拧开水龙头往另一瓶里灌了水。拧好瓶盖。倒迹素看是否漏水。两个瓶盖颜色不同,以区别浴室水和厨房水。装辑室水那个是蓝色,装厨房水那个是绿色。

折回客厅,她把两个小药瓶塞进小小的塑料冷藏盒,封好拉链式盒盖,很珍贵似地收入白漆皮包。随着"咋"一声脆响,皮包卡口合上。看那手势,不难知道同样作业她不知重复过多少次。

"这就行了?"我问。

"嗯,现在这就行了。"说罢,加纳克里他理一下裙摆,做出要挟包从沙发立起的姿态。

"等等,"我说,我全然没料到她将如此唐突地离去,很有点狼狈,"请等一下,猫的下落那以后怎么样了?老婆很想知道。不见都快两个星期了,要是有一点点线索,务请指点才好……"

加纳克里他生怕人抢走似地挟着漆皮包注视我的脸,随后微微点了几下头。一点头,下端卷起的头发像60年代初期流行的那样蓬蓬松松地摇摇颤颤。而一眨眼,又黑又长的假睫毛便如黑奴手上的长柄扇慢慢一上一下。

"直言相告,姐姐说这话讲起来恐怕比眼睛看到的还要长。"

"比眼睛看到的还要长?"

"还要长"这一说法,使我联想起一望无际且一无所有的旷野上唯一高高耸立的木桩。随着太阳的西斜,桩影迅速伸长,前端早已肉眼看不见了。

"是的。因为这不仅仅限于猫的失踪。"

我有些困惑。"可我只是希望弄清猫的下落。仅此一点。猫找到就可以了。如果死了,我想核实一下。这怎么会变得还要长呢?我不明白。"

"我也不大明白。"说着,她把手放在头上闪闪发光的发夹上,稍稍往后推了推。"但请你相信我姐姐。当然不是说姐姐无所不知。不过既然姐姐说讲起来话长,那么那里边就的确应有讲起来话长的情由。"

我默然颔首,再无话可说。

"您现在忙吗?往下可有什么安排?"加纳克里他以郑重其事的语调问。

"一点也不忙,什么安排也没有。"我说。犹如切根虫夫妇不具有避孕知识,我也不具有什么安排。不错,我是打算在妻回来之前去附近自选商场买几样东西,做"羊栖菜·豆腐色拉"和里加托尼虾番茄酱。但一来时间绰绰有余,二来并不是非做不可。

"那么,就稍说说我自身的事好么?"加纳克里他道。她把手里的白漆皮包放在沙发上,手交叉置于绿色紧身裙的膝部,两手的指甲染成好看的粉红色。戒指则一个也没戴。

就请说吧,我说。于是我的人生——加纳克里他按门铃时我便已充分预料到了——愈发朝奇妙的方向伸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