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11页)

钱之江用德语起头唱起《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众人的声音很快就合了进来,群情激奋:“……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旧世界打得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众人围成一圈,伸出各自虔诚的手叠在一起,压低嗓门,齐声喊道:“国民党必败!共产党必胜!”话音刚落,楼里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呼叫。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地散开。紧接着,钱之江被人猛踹了一脚,扑到正在“打开”的墙根前,那里渐渐露出一个洞口。外面的叫喊声响起,屋里有人拔出枪来,朝窗外射击,玻璃应声而碎。

钱之江已经钻进了墙里,他的一双脚魔术般地缩短直至消失,象被墙体吞吃了,重新露出那个洞,但马上又被人关上了。一排子弹打来,掩护他的人中弹,扑倒在已经“合上”的墙根前,一股鲜血喷薄而出……

天天从学校出来,踢着石子走在三十年代上海的街道上,不远处隐隐传来教堂的钟声。突然他被警察堵住了,同时还有不少掉头跑开的行人——

临街楼里传出一阵激烈的枪声,有两个人破窗跳到了街上。殊不知,门外几个国民党便衣早已埋伏在那里,其中有一人跳下来时摔倒了,没等他爬起来,就被敌人死死按住,他是中共地下党员,代号叫“断剑”。

另一人利落地跑了,却引来一场枪战,最后被当街击毙。

天天睁大眼睛,目睹发生的这一切。

那人被子弹击穿了头部,汩汩地冒出鲜血,几个特务象拖一条死狗一样将他拖走。

小纸烟店前,躺着老头、老婆的尸体,老婆的腰间还系着做饭的围裙,上面沾有饭粒……

这样的死人,天天放学路上见过好几回了。上个世纪三十年代,这在上海是常有的事。“四一二”事变后,国民党疯狂杀戮共产党,企图将年轻的布尔什维克扼杀在摇篮里。上海,这个曾经哺育中国共产党的革命圣地,如今深深地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钱之江从僻静处的井盖下钻出来,迅速地上了街道,他招了一下手,喊道:“黄包车——”

天天仓皇地跑走,和一辆黄包车擦身而过。

黄包车上,钱之江看都没看一眼天天,他优雅地用手绢擦了擦鼻子,鼻头有些红,仿佛是伤风了。

天天也没有注意黄包车上的人,他快步地跳上了有轨电车……

安在天的母亲罗雪是麻醉医生,中共地下党员,代号叫“公牛”。此刻,她穿着一身国军制服,三十几岁,显得英姿飒爽,手里拿着一捆菜,下班回家了。

老保姆迎了上来:“哎呀,太太,你上班那样累,怎么还好让你带菜回来呢,都出汗了吧?”

罗雪笑了笑,看见衣帽架上的衣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先生已经回来了?”

“先生在书房,前脚刚刚进门。太太,要不要冲一盆热水打打面孔?”

罗雪摆摆手,往书房走去,看见丈夫正在聚精会神地用左手临摹桌上放着的一份手抄文件,这时候的钱之江已经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钱之江:“你快过来看看,我临摹得像不像?”

罗雪反复地端详:“像,太像了,完全像一个人写的。”

“我练有一个月了吧?”

“你现在写情报用的都是这个笔迹?”

“对,这样即使情报落入敌人手里,他们也绝对怀疑不到我的头上。不过,这只是我临摹他笔迹的一个次要目的,主要目的还是想借这个字,找个好机会,把闫京生这条恶狗给除了,为苏州河上的十几位同志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