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前尘旧事动心肠(第3/10页)

女儿的苦心,在此刻豁然明晰。

李世民将兕子放回到床边,在女儿额上轻轻一吻,幽幽道:“父皇知道了。”

长乐公主先是一惊,随而追问一句:“那么……”

李世民拿起上表,看了一忽,终是道:“朕,明日便诏停世封刺史。”

长乐公主这才上前一步,站在父亲身后,眼神却是歉疚的:“父皇,可莫怪女儿无礼了。”

李世民假意嗔道:“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只会向着婆家。”

长乐公主知他已是不气,虽已身为人妇,可终究还是父亲深爱的女儿,伏在李世民背上,声音略有哽咽:“父皇,父皇是天下最好的父皇。”

李世民回身,看着她的眼,亦有容动:“父皇不是坏吗?不是……哀哉吗?”

长乐公主撒娇地依在父亲肩上:“父皇要是大坏人,那丽质和兕子岂不也是小坏人了?”

李世民抚着女儿的肩,朗声而笑。

徐惠亦舒下口气,望着这对相拥的父女,心下却不禁感慨。

轻轻抚向自己小腹,暗暗垂下了眼睫。

突地,感觉那小腹传来隐隐疼痛,莫非是过于用心了?可那痛感却愈发强烈,不禁轻吟一声。

李世民连忙回过身来,长乐公主亦望过来,兕子最先开口:“徐婕妤,你怎么了?”

那痛楚似越发强烈,仿佛一把尖刀在腹中来回剜割,徐惠欲要强忍,可额间已渗出了丝丝冷汗。

李世民大惊,连忙坐在她身前,她已休养半月余,身子已见大好,如何再会有这样的反复?

“怎么样?哪里疼?”他的目光凝在她按住小腹的手上,那白皙玉指似要穿进腹中一般,紧紧扣住。

李世民大声吩咐:“快请御医。”

侍人宫女匆匆去了,长乐公主亦道:“徐婕妤,这突然是怎么了?”

公主亦是由心的关切,徐惠很想回她一个安然的笑容,可那巨大的痛楚席卷着她,令她不得言语。

那痛,是剜入肌骨、刺进心髓的疼!

再也顾不得仪态,伸手抓紧李世民深紫色衣袍,颤抖的身子,紧紧挨在他健硕的胸膛上,那种安然感觉,似能缓解几分腹中的痛般,她靠着他,尽量忍住,不发出痛苦的声音。

然而他的身子亦有些微颤抖,拥着她的手,在她肩头紧扣:“惠,可好一些吗?”

她点头,可身子抖动明明越发剧烈,李世民向外大吼:“御医,怎么还没到?”

说着,便见两名御医匆匆跑进殿来,神色慌张。

李世民欲起身,徐惠却紧紧拉住他,目光如同秋水漾开流波丛丛,一双眸中,有隐隐惶然。

李世民心中一动,望着她拉住自己的手颤抖如剧,却力道深重,显然是用尽了周身之力,连忙坐下身子,紧紧反握住她的手。

她眼中流水,似有些微安定。

李世民望着御医慌忙地诊治,脑中却无端忆起那愁云惨雾的一天!

那天,他永远失去了无忧!

心底蓦地一疼,握着徐惠的手,倏然加力!

那深深眼眸中,是痛与悔的交缠,似还有一丝忧虑,缕缕担心!

担心她亦会这样地离开自己!

长乐公主望着父亲焦急面容,父亲已许久未曾这般情动、这般纠痛!

将兕子拉到自己身边,望着床上痛苦挣扎的女子——

徐婕妤,你定要好起来,万万不可再有事!否则父皇……

不敢再想下去,母亲才离世的那段岁月,李世民的消沉与颓败,令人至今不忍回想!

想着,竟滴下两行清泪,低头望向兕子,微微一惊,只见兕子异常安静地望着御医的一片忙碌,乌黑的眼里,亦有泪水几欲滴下。

(1):出自《孟子•告子章句上》:仁是人的心灵,义是人的正路。放弃了正路而不走,丧失了善良之心而不知要找回来,可悲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