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第2/4页)

关于他们的生活,他们的相逢,他们的婚姻,坊间已有太多著述,既有杜撰之言,也有属实之语(时有雷同之作)。但与本书有关的故事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却是对他们彼此之间那种伟大之爱的确认,直到这爱日益炽热可见,他们在自己散发的热力中,与对方走到一起。

要理解本书所含的哪怕是最小的痛苦,以及面对痛苦时所表现出的勇气,我们首先必须承认他们之间的爱。我孩提时代即看着这两个了不起的人怎样走到一起。起初,他们是朋友;接下来,进展颇不同寻常,他们结为夫妻;最后,他们成为爱人。我是这份友谊的一部分,也是这份婚姻的“附属品”,但却是这份爱情的局外人。我并不是说我被完全排除在外,而是指,他们这份爱情,我无法参与其间,也不应参与其间。

即使在青少年时代,我就在一旁静观这两人的爱情生长,并由衷为他们感到幸福。这是一种糅合着悲伤和恐惧的幸福。因为我知道,母亲和杰克也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最好时光总是匆匆太匆匆,最后又必将以悲伤告终。

然而,我也知道,人与人的所有关联都必将以痛苦告终——这就是代价。因着我们的不完美,给撒旦以可乘之机,剥夺了我们爱的权利。

母亲过世时,我还年轻,故能很快做到节哀顺变,从心情低落中振作起来。因为于我而言,还可以去发掘其他的爱,当然,这些爱也会在时间之流中渐渐消逝或弃我而去。但于杰克而言呢?生活在拒绝了他那么长时间后,居然给他一个甜蜜的拥抱,然而,又如此短暂,好似一桩空洞的承诺,现在,这一切也走到了尽头。杰克不再抱任何希望了(无论我是否看到些许渺茫的希望),无论对艳阳高照的芳草地,还是对生命之光,甚至对笑声,他都已心灰意冷,我还可以倚靠杰克以外的人,但可怜的杰克只能倚靠我。

我一直希望有机会解释本书中一处容易引起误会的小地方。杰克写到这样一个事实:当他提及母亲时,我似乎总是显出尴尬的样子,仿佛他在提一件不太体面的事。杰克不懂。这对他是不同寻常的。母亲过世时我14岁,深受英国预科学校近7年的思想灌输,那时我被谆谆告诫,最羞耻的事莫过于在公共场合掉眼泪。英国男孩有泪不轻弹。但我知道,假如杰克同我谈起母亲,我肯定会忍不住哭的,更糟糕的是,他也会哭的。这就是我尴尬的根本原因。我用了近30年的时间才学会不再以哭泣为耻。

本书笔下是一个无依无靠、情感脆弱的、置身于自己的客西马尼园的男人。它讲述了我们中很少人能够承受的一种悲恸,以及这悲恸所带来的痛苦与虚空。爱越深,痛也越深;信心越刚强,撒旦对信心堡垒的摧毁也就越猖狂。

当杰克饱受爱妻丧亡所带来的情感上的痛苦时,他也饱受了精神上的痛苦。这痛苦源于3年来一直活在恐惧里,源于骨质疏松及其他疾病所引发的身体不适,源于最后几周持续照料爱妻以至于彻底精疲力竭。

他的头脑绷得那么紧,竟到了某种难以想象的强度,远超过一个男人所能承受的。他转而写下他的想法及对这些想法的反应,试图将侵入脑海中的各种嘈杂之思理出个头绪来。当他写下这些文字时,并没有打算将这些私人感情流露之作拿去出版,但过了一段时间,从头读过,他才觉得,这些体验或许能帮助那些思想感情同样饱受悲恸折磨之人。本书最初以N.W.Clerk这一化名发表出版,由于本书情感诚挚、质朴无华,吸引力自然非同凡响——这是坦坦荡荡的真实告白所散发出来的吸引力。

为了能够更全面体会他的悲恸何以如此之深,我认为,读者有必要多了解一点杰克和我母亲初次相逢和交往的背景。我母亲和我生父(小说家W.L.格雷生)都是资质颇高、才华横溢之人。但他们的婚姻生活却冲突频频、困境重重。早年,母亲被培养成一个无信仰者,后来又成为一名社会左派,当然,她天性聪颖,不会对这套空空如也的哲学陷得太深。同时(当时,她已经嫁给我父亲),她意识到自己正在寻找某种少几分惺惺作态、多几分实实在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