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芦屋的夏天,犹如从大海那边飞奔上来似的来到了。梅雨季节刚过,一直被阴沉的天空吸进去了似的大海便恢复了湛蓝的色彩,无论往哪个方向看,都能够用眼睛捕捉到一条水平线了。阳光和风一度下降到海面上,饱饱地吸入海潮香气之后,朝着山麓进发。咦,大海怎么比昨天离得近呢?每当这样想时,就意味着夏天到来了。

“听我说,球场的大小是18m×9m。差不多从我站的地方到那棵山楂树是长度,大约到那边的庭院灯是宽度。能想象出来吗?”

并排坐在藤架下的长椅上的罗莎奶奶和米田阿婆,一齐点点头。

“正中间是球网,两边各一队,一队各六人,进行比赛。”

米娜说明了球场的大致面积后,又高高伸出双臂,强调了球网的高度。

阳光很刺眼,照得草坪上的一片片叶子光灿灿的。仿佛与它们的闪烁相呼应,树荫下很暗,在草坪上描画出了各种各样的形状。受不了暑热的妞儿,泡在池塘里,只露出脑袋,呆萌地随意漂浮着。清晨叫得那样欢实的蝉和小鸟们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我们的声音回响着。

“假设朋子是苏联队,我是日本队吧。比赛是从发球开始的。不管什么时候,最开始都是发球哦。发球,就是运动员先走出场外,这样把球抛起来,啪叽一声打到苏联队的场地上去。苏联队要在三次触球之内打回对方的场地。而打回来的球,日本队也要在三次之内打回去。日本队接球后,猫田托球,大古扣球。由于大古的扣球很猛烈,苏联队没有接起来,球就掉在场地上滚动着。这样一来,握有发球权的日本队就获得了1分。一局15分,赢了三局的一方获胜。”

发球员、接球员、猫田、大古,米娜身兼数职,一个个变换着身份。我的角色则是没有接到球而摔倒的苏联队员。

在没有球网也没有球,只有两个人表演的条件下,讲解起来很有难度。但是为了让与排球完全无缘的两个老妇人也能听懂,米娜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兼顾整体流程和琐碎细节进行说明,而且说明得很好。

两个老妇人很认真地倾听着。米田阿婆似乎明白了《走向慕尼黑之路》并非庸俗不堪的节目,罗莎奶奶好像已经把画面上没有出现慕尼黑城市的不满完全抛至脑后了。

“发球的人,谁决定呢?”

“只是碰了一次球就被打回来的话,怎么算分?”

两个人时而插嘴提出的问题虽然很简单,却切中要害。罗莎奶奶穿着干爽的西裤和黄色花衬衫,米田阿婆穿的是越发显瘦的手感粗糙的麻料连衣裙。两个人都戴着同样的草帽。石桌上放着装冰块的银色盆儿,里面冰着四瓶Fressy饮料。

“排球比赛中最重要的是,只是发球权来回转换,没有得分的时候。每一局里必然会出现这样的僵持阶段,所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焦躁,要耐心地等待机会。即使是发球权转换几百次,都不能烦躁,要专心接球。排球就是这样需要耐心的运动。”

“所以,二传手并不只是托球给进攻队员,还必须是球队的灵魂人物。”

“不简单啊,朋子,说得好啊。奶奶们记得住日本男子排球队二传手的名字吗?”

“是猫田,2号。”

两个老妇人用曾经给我们唱二重唱时那样的和声回答。

“对,说得对。”

额头上冒出汗珠的米娜,满意地说道。

米娜和我卖力地表演A快攻和B快攻(1)以及时间差战术,同时解说这些是多么独具匠心的进攻手段。太阳晒在我们头顶上,树荫的色彩越来越深,嗅到了甜味似的两只蜜蜂在Fressy饮料上方盘旋着。

“朋子,到这儿来。现在是苏联队的拦网,球打回了日本这边。好,猫田迅速托出一个和球网平行的快球。横田跳起来,挥舞胳膊,佯装要扣球。苏联队员被这个假动作欺骗了,跃起拦网。就在苏联队员的长胳膊刚收回去,猫田的托球在没有了任何障碍的网上静止的一瞬间,大古打出了真的扣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