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权威伍光建

译书由来已久,如《周礼·象胥疏》:“北方有译者,译即易,谓换易言语使相解也。”又《随书·经籍志》:“汉桓帝时,安息国沙门安静,赍经至洛,翻译最为通解。”清同治六年,李鸿章奏设翻译馆,时江南制造局初设于上海,以制造枪炮,须明西学,乃附设翻译馆。同治九年,广方言馆移并,译书百余种,为从事新学的知识大宝库。其时尚有金粟斋译书处,乃蒯礼卿所创办,汪允中、包天笑、方漱六主持其事。地点在沪市南京路,以太嚣杂,迁白克路登贤里,获得叶揆初叔父叶浩吾的日文译稿及严复所译的《天演论》《原富》《穆勒名学》等,即开始发刊。浩吾的书是直译的,不甚受人欢迎,严复的书,遵循信、达、雅三字要诀,颇引起一般新学者所重视。此后商务印书馆亦设编译所,规模比较大,严复的书,由商务印书馆汇印为《严译名著丛刊》,风行一时。和严复相竞爽,销数更在严复以上的,为林琴南所译的欧美小说,如《茶花女遗事》《吟边燕语》《块肉余生述》《十字军英雄记》《拊掌录》等,林琴南不谙外文,魏易、王晓斋等口述,而林氏以文言译之,往往出于意译,有时隽永超过原文,所以胡适之称赞他:“古文的应用,自司马迁以来,从没有这样大的成绩。”商务印书馆汇刊《林译小说》,配着木箱供应,影响很大。

在民国初年,一度译文不为读者所喜爱,于是外文而华化,如包天笑的《梅花落》《馨儿就学记》,便是一个例子。一度译文畅行,又复华文而外化,朱鸳雏的《痴凤血》,便是一个例子。大凡文字一经翻译,什九失真,当时我友俞天愤,他戏把一篇华文,请甲翻为英文,再把这篇英文,请乙翻成华文,又请丙把这篇华文翻为英文,又请丁把这篇英文翻为华文,这篇文章,面目全非,不知所云了。

我国的翻译家很多,如马君武、苏曼殊、周建人、周启明、刘半农、周瘦鹃、程小青、傅东华、傅雷、李青崖、郑振铎、施蛰存、戴望舒、陈望道、丰子恺、谢冰心、耿济之、柳无忌、孙大雨、黎烈文、赵元任、赵景深、徐志摩、徐仲年、裘柱常、孙俍工、秦瘦鸥、焦菊隐、邹韬奋等,那是指不胜屈的,然以代表性来谈,还得推崇严复和林琴南、伍光建鼎足而三了。

伍昭扆,广东新会县人,一八六八年(即同治戊辰)生。名光建,一名于晋,幼年就读新会麦园村乡塾,明于思辨,颖悟冠群,而志趣不凡,年十五,考入天津水师学堂,习数理,每试辄列第一名。这时候官严复适任水师学堂总教习,他在该校凡二十年,弟子虽多煊赫,引为最得意的,便是伍昭扆。昭扆肄业五年,以最优等毕业,奉派赴英国。入格林威治海军学校,受教于莱伯特、皮雨逊诸名宿,深究物理数学,又习英国文学五年,仍以第一名毕业。归国后,执教其母校天津水师学堂。这时严复升任总办,倚重昭扆如左右手。甲午中日战争,伍激于义愤,慷慨请缨,以双目近视,未被调遣。战事结束,他随滁县吕增祥(秋樵)东渡日本,襄理洋务。增祥久居合肥李鸿章幕,学问行谊,性情识度,见称于当世,诗文书法,尤为艺林所重。严复晚年与友书,谓:“平生师友,令人低首下心而无间言者,吕君止而已(君止为增祥别字)。”伍自识增祥,乃兼治文哲之学,博览中西典籍,见闻益复宏广。庚子之役,他由津沽避居上海,与钱塘汪穰卿同为《中外日报》撰稿,并设计插画、评论,面目为之一新。常州盛杏荪创办上海南洋公学(即交通大学前身),延聘伍氏为提调,他对学生宽严并济,诸生翕然从之。时学校甫兴,绝少适当课本,他抽暇自编力学、水学、气学、磁学、声学、动电学、静电学、热学、光学等九种,精审显豁,图解习题,尤为赡富,商务印书馆为之付印,学部大臣审定,列为中学教科书。商务之张菊生、夏粹芳,明察潮流,复以伍氏博学,请编《英文课本》,成六卷,从字母拼音以迄英语名著精选,浅深相接,期以六年培成英语人才,及书出版,各校纷纷采用,凡清季光宣以至民国初元,国人之习物理英语的,无不读伍氏之书。当时之谈西学的,无不知伍氏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