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5页)

“该死,你们老家的蟛蜞也欺负人。”罗泊把钳出一个红印子的手放在嘴边嘘嘘地吹气,一边忿忿不平地抗议。

真像罗卫星所说的,这一代的孩子们已经没有故乡的概念了,他们把老家说成“你们的”,带着一种迁就的、俯视的态度,就像在轻飘飘地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罗想农很想认真地纠正罗泊一句,想想又觉得罗泊还小,恐怕说也是白说,就忽略过去,转而将手中的芦苇杆慢慢伸进那个洞口,等了约摸几秒钟的时间,再慢慢地提上来。

刚刚还是气势汹汹的这只蟛蜞,此时蜷缩成婴儿的模样,小小地一团,螯爪紧抱在芦苇杆上。罗想农示意罗泊打开桶盖,迅速地将蟛蜞抖落进去,就手将盖子关紧。

罗泊很惊奇地睁大眼睛:“怎么会?”

罗想农笑道:“动作都有贪吃的本性,它以为抓住的是什么美食,没料到上一个大当,误送了性命。”

罗泊站在旁边,沉默了一会儿:“好像不太公平,是不是?人有大脑,会思维,动物没有,所以它们永远都不是人的对手。”

罗想农被孩子这一说,心里忽然地也有了犯罪感,不战而胜的那种惭愧。

好在罗泊也就是说说而已,说过了,马上又兴致勃勃地照着伯父的方法做起来,很快抓到十来只蟛蜞放在桶里索索地爬。

两个人一脚泥水地回到家里,发现罗海和苏苏已经先他们进门,正把一只洗澡用的木盆拖到院子里,放满了水,水里倒进去他们一下午钓到的鱼。鱼有七八条,都活着,每条足有斤把重,肥头胖脑又惊恐不宁的样子,木呆呆一动不动。

罗泊看看自己桶里的不起眼的小蟛蜞,立刻有挫折感,打击罗海说:“垂钓中心的鱼谁不会钓啊?都让人喂傻了,就等着你们花钱买乐呢。”

罗海瞥他一眼,眉梢一扬,不予理睬。

苏苏替罗海辩解:“也有人钓了半天还是两手空空的。”

罗泊不客气地回答:“那是人比鱼还傻。”

他拎上塑料桶出门,把抓到的蟛蜞全部倒回到门前的河沟里。

罗江一直到晚饭之后才回家,顶着一脑袋的灰泥,像个刚从脚手架上爬下来的辛苦的农民工。

“吃过饭了吗?”罗想农关心地问他。

“吃过了,跟朋友一块儿。盒饭,简单。”他笑呵呵的,显然情绪很好。

他就着院子里的水龙头,哗啦哗啦地洗头,洗脸,动作迅急,弄得水花四溅。罗想农帮他拿来了毛巾,他不客气地接过去,用劲地胡撸着脑袋,把面孔擦得发红。

“伯父,你放心,一切都妥了,高科技监控,就等水落石出。”他明白罗想农站在旁边等待的是什么,主动把答案说出来。

“真的不是非法手段?”

“擦边球。”他眨了眨眼睛。

罗想农叹口气:“我真觉得很落伍。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我已经完全看不懂。”

罗江走到他身后,两手扳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推他进屋。“不准说这样灭自己威风的话呀,奶奶不在了,你就是我们这个家庭的掌舵人呢。”

原来年轻人拎过来的箱子里装着一套高科技的监视器材,下午他们乔装成袁清白的客户,大摇大摆在厂区各处走了一趟,确定了歹人有可能作案的地点,等工人们下了班,马上潜进车间去,登高爬下安装好了几个针孔探头,开动红外装置,联接上电脑,两个私家侦探随便在工厂附近找个旅馆住下来,便开始了他们瓮中捉鳖的过程。

“如果作案的人不存在,这只是你袁叔叔的猜测呢?如果真的是食品车间卫生条件太差,老鼠横行,或者还有更坏的情况呢?作为公司法人,他当然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企业有问题。”罗想农对乡村企业家的发家历史有根深蒂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