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5页)

罗想农不无感动地想,老弟的个人生活一团乱麻,可是老弟的目光和思想依然敏锐,这么多年他没有丧失激情和活力,而可贵地保持着他的梦想、童真,这大概就是他吸引着形形色色的女人们往他身上飞蛾扑火的原因。

他问罗卫星,一下午怎么没见苏苏和罗海?他们不会是在这里住得不耐烦,也跟玉儿一样回南京了吧?

“啊不,”罗卫星喝水喝得有些急,放下茶杯之后才喘出一口气。“他们打听到这附近有个垂钓中心,两个人结伴儿去钓鱼了。”

耳朵超级灵敏的小罗泊马上从房间里冲出来:“伯父,这不公平,我爸爸让我在家补作业,却同意罗海开开心心地玩!”

他的抗议没有直接针对他父亲,却迂回地砸向了罗想农,这是小家伙的聪明之处。

罗想农怜爱地揪了揪他的软乎乎的薄耳朵:“你是小学生,罗海哥哥已经毕业有工作了,你们之间没有可比性。”

“那也该一碗水端平!”小罗泊的话总是老气横秋到让人要喷笑。

罗想农弯下腰,看着罗泊的那双圆睁着的无限委屈的眼睛,笑道:“抗议有效。做了一下午的功课,确实有权利提出休息。这样吧,我们两人结伴,不钓鱼,到江边抓蟛蜞去。”

罗泊一声欢呼,急急地回房间收拾他的课本作业本去了。从小没有母亲照管的孩子,自理能力还是不一般。

江滩上刚刚退潮,深深浅浅的水沟四处纵横,脚底下一踩一个湿脚印,陈年的芦苇根盘根错节,散发出腐烂植物的特殊腥味。黑乎乎的模样很像螃蟹的小蟛蜞四处爬动,忙忙乱乱的,也不知道在寻找些什么,看见有人走过来,悉悉索索一阵响,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它们去了哪儿?”罗泊拎着一个带盖子的红色塑料桶,像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罗想农用脚尖扒着湿地上的一个铜钱大小的洞:“看见没有?躲进洞里了。这就是它们的防御阵地。”

“你刚刚说你小时候吃过蟛蜞,怎么吃?鲜吗?”

“有很多吃法。”罗想农最乐意跟罗泊交谈。“乔麦子姑姑的妈妈,你没有见过面的一个姓陈的奶奶,她最懂烹饪,会做一种非常非常鲜美的蟛蜞酱。”

“姑姑的妈妈不是我奶奶吗?”小罗泊对于亲戚关系的理解很清楚。

“不是,她妈妈很早去世了,她就被你奶奶收养了。我们像兄妹一样长大。”

“天!老套的电视剧情节。”罗泊的表情很不屑。

罗想农笑了笑,继续说蟛蜞:“那个手巧的陈奶奶,她把蟛蜞洗干净,掏去肚脐,再捣碎,然后用油锅爆了葱姜蒜头,把蟛蜞浆倒进锅里翻炒,炒出来就是蟛蜞酱。吃面条时舀两勺拌进去,那个香啊!”罗想农诸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罗泊被他说得馋了,咕咚地咽一口唾沫。“那好吧,我们今天抓到蟛蜞,回家也做蟛蜞酱。”

“恐怕你们不会喜欢。”

“为什么?”

“今天和过去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呢?罗想农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过去就是过去,翻过去的历史永远都不能再来。

如此复杂的一件事,学生物的罗想农不知道如何对这个十来岁的孩子表述清楚。

脚边的小洞里有了动静,一只胆大的蟛蜞终于耐不住寂寞,悄悄地试着爬出洞口观察情况。小罗泊眼尖手快,扑上去一把将蟛蜞按住。但是在一秒钟之后,他开始拼命甩手,哭一般哀叫:“快救命!救命啊!”

那只蟛蜞拼死一搏,张开大鳌死死地钳住了罗泊的手指,同归于尽的架势。

罗想农哈哈大笑:“看看,看看,不懂得知己知彼,哪里能当得了英雄?”

他拣起一根芦苇杆,走过去要帮忙,蟛蜞却适时松开大鳌,掉落在地,一溜烟地钻回到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