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紫晓的心(第4/6页)

我不认为“不治”是不幸,如果这样的折磨与煎熬没有尽头,我真的情愿长眠不醒。我真是害怕我真的会在某个瞬间熬不过去了,一念之差,放弃了你。我一松手,你就会遁入人海,消逝无踪了。如果失去你了,我的活,还有什么意义?你飓风般地出现,真是上天创造的奇迹。要是没有了你,我就成了一个缺了半块心永难弥补的残疾的人。

想起姐婆教我的那些古老的木鱼歌,你说读懂它们需要资格。同样,爱一个人,也需要相应的资格。你给了我的幸福与快乐,而带给我的苦痛、折磨、煎熬则是几何式的翻倍。如果另换一人,说不定可以爱得游刃有余,享乐其中,而我,真的是苦不堪言。就像一个孤老婆子的朝圣之路,一步一叩首,五体投地,最先受到考验的是体力。

我唯有虔诚。你说过,你的自省是爱和智慧创造的奇迹。但我想,虔诚也许是获得爱和智慧的必须态度。否则,爱和智慧,就如夜中昙花,没有孤独、持久、如一的专注守候,说不定就在我累极打盹的刹那间,她开了,又谢了。

你当然不需要对你的那些言行负责。你只是说出了你的真实想法,做了你真心想做的事。而我,苦心经营多年,外人看来近乎美满的生活,却像孩子们手下的积木城堡,被命运的手轻轻一推,便成了一堆废墟。

老天爷也不需要对这废墟负责。老天爷总是对的,他想怎么安排总是有道理的。但这次,他却像一个顽皮的小男孩,恶作剧似的精心埋伏了这么多的巧合和细节,然后躲在不知哪里的角落,兴致盎然地看着我一步一步走进他设计的圈套,我不知道他希望看到什么结果?

那么,总得有人对这个废墟负责吧?

我发现,就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亲手摧毁了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生活。

写到这里(这时已是凌晨一点,常昊不知躲哪儿去了。)我就像那些惊悚片中最后暴露的答案一样惊诧,令自己汗毛悚然,我竟是杀死自己的凶手。——我竭力维护着与这一事件相关的无辜者不受负面影响。但我又已经摧毁了原来的世界,摧朽拉枯,不留余地,做绝了。到最后,才明白,我杀了我自己。

这是何等严密又轮回的逻辑!

在喜庆的春节,我居然能把浓情蜜意的日记写到这么惨烈阴森的地步,也足见我已接近疯痴了。

好在我还有一丝丝理性提醒自己:“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上面的文字只是一种发泄,发泄内心的苦闷与无名的抑郁。”

好在我还能天真、善良地抚慰自己:“别这么想,这件事你一直不愿伤害别人,也不会伤害别人,你是个好女人,老天爷也会怜惜你的,他会懂你的苦心的。”

渐渐地,心平静下来了,胸口也松缓下来了,灰色也轻淡多了。渐渐恢复到一片清澈剔透、波澜不惊的湖面了……

间或,有燕子低飞,翼尖轻划过水面;间或,有娇懒、嫩黄的垂柳,叶尖轻拂过水面,不时掠起一圈圈涟漪,那是荡漾开来的柔情,那是诗境中的晓儿,迈出了农历新年的门槛,听到远方的马蹄声近了,更近了,快要见到她朝思暮想的他了。见他那天,要穿什么衣裳呢?要准备好他的换洗衣服和全新的床单们,要在这众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不动声色地完成这些女工功课,还真难倒晓儿了……。最后,可万万不能让自己憔悴成一片枯叶,而要像一枚鲜活、水润、洁净的果子,毕恭毕敬地奉上,供奉在他的掌心里。

下午起雾了,地上覆了一层潮潮粘粘的水膜,差点滑了一跤。临近傍晚,雾气愈浓,窗玻璃上溅开了一粒粒水钻,又下雨了,路灯迷迷濛濛的。我在窗前站了很久,不知他现在何处?在做什么?心情可好?是不是也想晓儿呢?……前几天的思念,都是在应付那些无聊的间隙中硬挤硬冒上来的,所以想他想得特别用力特别辛苦,但从下午开始,杂事做完了,倒锁了门,让这么一大片空白、干净的时间,没有电话铃声与敲门声打扰,专心想他,静静想他,从记忆中秘藏的盒中悉数相伴时的点点滴滴,一颗心都成了蜜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