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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阁下,我没有发动战争。

是的,阁下,我承认,赞美诗可能是我写的。但是请容我谦恭地指出,写赞美诗的人不必然就是发动战争的人啊。

“哈瑞,我不知道你干吗一直待在外面,你的家人恳求你进来陪他们哪。不,哈瑞,不要再等一下,就是现在。我要你进来,拜托,来保护我们。”

噢,露,噢上帝,我真的很希望,真的真的很希望,我能和他们在一起。可是我得抛开谎言,我手抚胸口立誓,虽然我不知道事实到底是什么。我必须留下也必须离开,但是此时此刻,我不能留下。

警报未曾响起,但巴拿马随时随刻都在警戒之中。识相一点吧,记住,你不是个国家,只是条运河。何况,需要这种警报也太夸张了吧。难道那辆没坐婴儿的蓝色奔驰婴儿车奔逃冲下曲折道路的好几段弯道、撞上好几个逃命难民之前曾经发过警报吗?当然没有喽。足球场崩塌、死伤千百人之前,发过警报吗?凶手会事先警告他的受害者,有警察会上门问他是不是英国间谍,愿不愿意和巴拿马最恶名昭彰的恶棍一起待上一两个星期吗?至于出于人道的特别警告——“我们要轰炸你们了”——“我们要背叛你们了”——干吗惊动每一个人?警告又不能帮助穷人,除了效法迈基的行为以外,他们根本什么都不能做。而有钱人根本就不需要警告,因为入侵巴拿马的既定法则,就是不能让有钱人陷于危机之中。不管迈基喝醉了还是脑筋清楚,他总是这么说。

所以警报没响起,武装直升机从海面长驱直入,一如往常,只是这回没遭遇抵抗,因为根本没有部队,所以科利罗区很明智地在飞机抵达之前弃械投降,显示这个地方终于驯服。而迈基采取的先发制人做法也没错,虽然结果一团糟。一整排像玛塔住的那种公寓,自动自发地跪倒在地,让他回想起迈基颠倒的躯体。一座临时小学自个儿起火燃烧。一所老人收容所在自己墙上炸出一个洞,大小和迈基脑袋上的洞相当。接着,一半的居民都被赶到街上,才能处理火的问题。在瓜拉瑞,大家处理这个问题的方式大半是视若无睹。其他人突然全部开始奔逃,虽然此时根本还没有什么需要躲避的——简直就像火灾演习——他们也开始惊声尖叫,虽然根本没受到伤害。这一切,潘戴尔在露伊莎的喊叫声中注意到,早在第一波惊扰气息袭击他位于贝莎尼亚的阳台,或第一击震荡摇撼露伊莎带着孩子躲藏在楼梯下的扫帚柜之前,就已经发生了。

“爸爸!”这回是马克,“爸爸,进来。拜托!拜托!”

“爸爸,爸爸,爸爸,”这会儿是汉娜,“我爱你。”

不,汉娜,不,马克,下回再爱吧。唉,我不能进去。一个搞得翻天覆地,杀了最好的朋友,把情妇送到迈阿密避开警方耳目(虽然他从她撇开的眼神中早已知道,她根本不会去)的人,只能彻底死了那条想当守护神的心。

“哈瑞,他们是有计划的,所有的行动都有精确的目标,所有的东西都是高科技,新武器可以从很多英里以外瞄准某一扇窗户。他们不会再轰炸平民了,拜托进来吧。”

但是潘戴尔没法进去,虽然他也很想这么做。因为他的腿又动不了了。此刻他明白了,每回他搞得世界天翻地覆,或杀了朋友,他的腿就无法动弹。科利罗区冒出熊熊烈焰,火焰上方涌起黑烟——虽然就像猫一样,烟并不尽然全是黑的,烟气下方靠近火焰处是红色的,接近天空的镁光上端是银白色。熊熊烈焰让潘戴尔看得目不转睛,眼睛与腿一样,想稍稍转个方向都不成。他一直瞪着火光,想着迈基。

“哈瑞,我想知道你要去哪里,拜托!”

我也想知道。但是她的问题让他大惑不解,直到他发现自己竟然能走动了,不是朝向露伊莎或孩子们,而是离开她,离开他们的耻辱,踏着大步,追随缅多萨那辆奔驰婴儿车奔腾而去的轨迹,沿着蜿蜒的马路下山。虽然在他的理智中,他渴望回头,跑上山丘,拥抱他的儿女与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