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6/10页)

她掏出了钥匙,却发现他公寓的房门敞开着,斜挂在合页上。她走进房间,唤道:“费利克斯,是我——噢!”

她走到玄关处便停住了脚步。整座公寓里乱成一团,像是刚遭过抢劫,或是有人在这里搏斗过。费利克斯并不在屋里。

她突然感到极度的恐惧。

她在狭小的公寓里转了一圈,茫然而不知所措,傻乎乎地到窗帘后面和床底下查看:他的书全都不见了,床垫被刀划破,镜子也砸碎了。彼时午后窗外飞雪,他们曾在那面镜子中观赏自己做爱的情景。

莉迪娅漫无目的地来到走廊里,隔壁公寓的住客正站在房门口。莉迪娅见了他便问:“出什么事了?”

“他昨晚被捕了。”那人答道。

天塌了。

她头晕目眩,靠在墙上才没有倒下。被捕了!为什么?他在哪儿?是谁逮捕了他?若他已经身陷囹圄,自己怎么可能与他私奔呢?

“他好像是个无政府主义者,”那位邻居暗示性地咧嘴一笑,又说,“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人士。”

她实在无法承受,这些事情竟然都发生在同一天,父亲刚刚——

“父亲,”莉迪娅自言自语道,“一定是父亲干的。”

“你好像不舒服,”邻居说,“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儿?”

莉迪娅对那人的表情十分反感。她刚经历了这一切,实在无心再去对付这个色眯眯的男人。她强打起精神,没理会他,慢慢走下楼,来到街上。

她缓步走在街上,不知该去向何方,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她必须设法把费利克斯从监狱里救出来,可她不知道该如何着手去做。她也许该去请求内政部长帮忙,或者向沙皇求情。然而,除非正式受邀,她并不知道如何才能见到他们。她可以写信,但是她今天就想见到费利克斯。她能不能去监狱探视他呢?这样她至少可以获知他的处境,他也能知道她在为他奔走。若她乘着马车穿金戴银地现身监狱,或许能够威慑住看守……但她不知道监狱在哪里,而且监狱可能不止一座,何况她身边此刻没有马车;倘若她回家乘车,父亲定会将她锁起来,她将永远无法再与费利克斯见面——

她竭力忍住眼泪。她对警察、监狱和罪犯的世界一无所知。她该去问谁呢?费利克斯那些无政府主义的朋友一定了解这种事情,可她从没见过他们,也不知道到哪里才能找到他们。

她想到了两个哥哥:麦克斯在乡下管理家族房产,他看待费利克斯的眼光必定与父亲如出一辙,因而会完全赞成父亲的做法。德米特里——脑壳空空、软弱无能的德米特里——会对莉迪娅表示同情,但他也爱莫能助。

只剩下一条路可走。她必须去向父亲求情,让他释放费利克斯。

她疲惫地转身朝家里走去。

每走一步,她对父亲的怒火便增加一分。他本该疼爱她、关心她,让她感到幸福,可他是怎么做的?他想毁了她的一生。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很清楚什么才能使她幸福。这究竟是谁的生活?谁才拥有决定她命运的权力?

她回到家时已怒火中烧。

她径直来到书房,门也不敲便闯了进去。“你叫人把他逮捕了?”她责问道。

“没错。”父亲说。他的情绪已经变了,满面怒容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心机深重。

莉迪娅说:“你必须马上让人放了他。”

“此时此刻,他们正向他施以酷刑。”

“不,”莉迪娅低声说道,“噢,不。”

“他们正在用鞭子抽打他的脚底——”

莉迪娅尖叫起来。

父亲提高了声音:“——用的是又细又韧的马鞭——”

写字台上有把裁纸刀。

“——几下就能抽破他柔嫩的皮肤——”

我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