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是手指的手指(第4/9页)

“好吧,那我们俩都让让步好了。”

女孩子说:

“现在太晚了。结果不会有什么两样的。”

费玛加快了脚步,指望着还能多听几句他们俩的谈话。他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他想了解他们到底在谈论何种让步、结果不会有什么两样的事到底是什么。他俩今天晚上也忘记采取预防措施了吗?然而,小伙子突然愤怒地转过身来,跳上路缘,挥了挥胳膊。立即就有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小伙子于是弯腰就往车里钻,连瞥都没瞥他的同伴一眼。费玛立刻意识到,要不了一会儿眼前的女孩子就会被孤零零地撇在湿漉漉的街道中央了,而他已将开场白在口头准备好了,是措词谨慎又令人鼓舞的话,不会让她受惊的,是一句悲哀的、睿智的话,会让女孩子含着泪水微笑的。然而,他并没有得到这个机会。

女孩子喊了起来:

“回来,约阿夫。我依你了。”

小伙子甚至连车门都懒得关上就折身冲了回来,伸开双臂,将她的腰身紧紧抱住,一边还在她耳边嘀咕着什么,使得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司机冲他背后甩过来一句恶狠狠的谩骂,而费玛也没有问问自己为什么就当即认定:这时候他的职责就是要给司机一个公道。于是他钻进出租车,关上车门,然后对司机说道:

“出了一些小乱子,对不起。请开往约韦勒村。”

司机是个体格粗壮的男人,一头油腻的银发,长着一双小眼睛,蓄着整齐的拉丁人的胡须。他大为光火地发起了牢骚:

“这儿都怎么了?你们这些人一开始就喊车,然后才想起来要考虑考虑到哪里去。你们这些人难道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些什么吗?”

费玛意识到,原来司机误以为他和那对少男少女是一伙的。费玛抱歉地嗫嚅着:

“出了一个问题。我们花了半分钟都没有定夺下来。大家在意见上有分歧。你没必要为此激动啊。”

他决意要再次引发一场政治辩论,只不过这次他不会默默地忍耐嗜血的残忍了,而要运用简洁明了的论点和无法反驳的逻辑。他打算把刚才开始对总理的讲话继续下去,就从他思路中断的地方接上去。他小心谨慎地摸索着,就像牙科医生在探察牙痛的所在,以便打探司机对占领地问题与和平问题的感受,然而司机却和蔼地打断了他:

“先生你就别说了,好吗?我嘛,我的观点只能招致别人激动。他们一开始都会听我说,但说着说着就不欢而散了。所以我老早就不和别人讨论了。你别发火。但如果让我来负责这个国家,三个月我就可以让它复苏。可是以色列人已经不再用脑袋思考了。他们只用肚子思考。用睾丸思考。所以,我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浪费我的健康呢?每次我要参与讨论,只会让人激动。简直是没治了。这里是暴民统治。比阿拉伯人还要恶劣。”

费玛说:

“如果我向你保证我不激动,也不会让你激动呢?我们总能够求同存异嘛。”

“那好,”司机说,“只不过你要记住,这是你自找的。嗯,我的看法是这样的:只要有所谓真正的和平,有保证、担保和全方位保卫措施的和平,只要有这样的和平,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宁愿把除西墙之外的所有占领地都给他们;如果他们要从我的屁股下拿走拉马拉和加沙,我甚至还会对他们说声‘谢谢’。从1967年那堆狗屎落到我们头顶上之后,这个国家就一直在衰亡。他们已把我们弄得一团糟了。噢,怎么样?我要让你心烦了吗?你打算引用《圣经》来对我发放一通屁话吗?”

费玛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

“那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究竟是怎样得出这个结论的呢?”

“等到了最后,”司机疲惫地说,“人人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也说不定非得要等到我们再损失数千人的性命之后。没有其他的办法,先生。阿拉伯人是不会消失的,我们也不会消失的,而我们在一起生活的可能性就如同猫和老鼠在一起生活的可能性一样大。这就是真正的生活,也是公正的。《托拉》[3]上写着:如果两个顾客同时抓住一条祈祷披巾,两人都喊叫着祈祷披巾是自己的,那你就可以抄起一把剪刀,把祈祷披巾剪成两半。这是摩西自己做出的决定,不过你可以相信我,摩西可不是个白痴。把祈祷披巾剪成两半总比不断地把婴儿剪成两半[4]要好。刚才你说的是哪条街道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