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是手指的手指(第3/9页)

就这样,干吗不去敲门呢?他肯定会被请进屋里,有人递上一杯热茶;他会脱下外套,向他一了百了地解释理性在规定什么、历史正指向何方。要么正好相反,他会劝说总理穿上自己的外套,和他一起趁着夜色到外面散步,穿过一条又一条空无一人的、被冷雨横扫的、时不时就有一盏裹在雾气和昏暗中的湿漉漉的街灯的街道,长时间地交谈,推心置腹地探讨。耶路撒冷,一个严厉、肃穆的城市,在一个冬日的晚上。但什么都没有丢,沙米尔先生。还有翻开新篇章的希望。血迹斑斑的序言已经横跨了一百年,现在我们就达成妥协,进入正题吧。让犹太人作为一个国家来生活吧,让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找到安宁吧,让他们最终展现他们一直被深埋在恐惧、怨恨、屠杀、残害和灭绝下面的天生的创造力和更新力吧。我们要不要试一下,先生?谨慎地试一下?一小步一小步地、深思熟虑地试一下?

在住宅前面岗亭里坐着的警卫将脑袋探出来,问道:

“嘿,说你呢,你在寻找什么东西吗?”

费玛答道:

“是的。我在寻找明天。”

警卫有礼貌地建议说:

“噢,那么还是请你走开,到别的地方去寻找吧,先生。请你挪动脚步。你不能待在这儿。”

费玛决定采纳他的建议。挪动脚步。一直走。不要放弃。只要有力量将一个词语和另一个词语串联在一起,能够将一种想法和另一种想法区分开来,他就要一直坚持下去。问题是,他能向哪儿挪动脚步呢?他这会儿应该在做些什么呢?他连开始都还没有开始这个说法难道正确吗?但开始做什么呢?从哪里开始呢?怎样开始呢?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镇定、理性、平淡的声音在他附近的什么地方喊他的名字:“费玛,你在哪里?”

他停下脚步,立刻热切地答道:

“哎。我在这儿。我在听着呢。”

但是,唯一的声音就是发情的猫儿在湿漉漉的石墙后面叫唤着。紧接着就听到空荡荡、黑洞洞的花园里那些松树在风中发出的飒飒声,就像一块将一切都能擦得一干二净的海绵。

Sitra de-itkasia:隐藏的一边。

他缓缓地走着。圣地楼耸立在一片黑暗之中。在巴黎广场,他就那么站了好几分钟,等交通信号灯变绿,然后才拖着步子,沿乔治五世大街向市中心走去。他全然不顾那透过大衣穿刺他筋骨的寒风,也不顾脑袋上那顶水津津的旧帽子,更不顾打他身边走过的几个行人,他们的步子都很快,有几个也许还斜眼看了看他这个古怪的、蒙着头脸的人,看他迈着艰缓、疲惫的步伐,还显然忘乎所以地在和自己进行一场激烈的辩论,同时还不停地打手势、做鬼脸。太糟糕了,早上他忘记采取预防措施了。如果他把安妮特·塔德莫弄怀孕了那可怎么办?那他就得再次跳上一艘不定期的货船逃跑。到希腊去。到尼尼微[2]去。到阿拉斯加去。要么就到加拉帕戈斯群岛去。在安妮特子宫的昏暗处,在一条条湿润隧道组成的黑暗的迷宫里,他那盲目的种子此刻正在摆动着荒唐可笑的尾巴,拼命地拥挤,在温暖的液体里一路上左右摇晃,圆溜溜的、光秃秃的费玛式的脑袋,说不定还戴着一顶用显微镜才能看见的湿漉漉的布帽子,没有年龄,没有大脑,没有视力,不知所以地渴望那个隐秘的温暖所在,只不过是一颗脑袋、一条尾巴,以及冲击、偎依和撞击卵壳的冲动,从各个方面都像它的父亲,它的父亲一心渴望着把自己一劳永逸地深裹在女性的黏液里,舒舒服服地蜷缩起身子,在那里进入梦乡。费玛内心充满了焦虑,但同时对自己的种子也有一种奇怪的嫉妒感。在耶舒伦犹太会堂前一盏黄色的街灯下面,他停下来瞥了瞥手表。猎户座电影院的第二场电影他还是能赶得上的。让·迦本肯定不会使他失望的。可他到底应该上哪儿去接安妮特呢?要么是接尼娜?要么她们俩到底应该上哪儿去接他呢?看来今天晚上他注定要使让·迦本失望了。当他拖着步子缓缓经过老议会大厦附近的拜特哈马洛特时,一对唧唧喳喳的少男少女从他旁边走了过来。小伙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