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传统习俗 三、听房(第2/3页)

最后她很郑重地对这个四弟说:“我是你亲嫂,你听我一句话,上了大学就再也别回炸裂来,只要我和你二哥一结婚,炸裂早晚都得毁在你哥和我的手里边。”他不懂嫂的话,扭头看她时,却看见她眼角挂的泪和她手上戴的钻戒一模样,可嘴角上那麻花扭曲的笑,却又让他人心里不寒而栗着。他就那么在婚车上不解地盯着嫂子看,直到嫂子笑着擦了泪,又如姐样在他脸上摸了摸。

这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

没有人看到黄昏之后,最该去闹房、听房的弟弟明辉在哪儿。和大哥明光的住屋相对的孔家厢房被翻整一新后,就成了明亮、朱颖的洞房了。满屋满院的红“囍”字,满院满街的红对联,满街满村的大红鞭炮纸,和满村一世界的炮纸火硝味,在月光和夜潮中去了浮闹,变得湿润和静谧。洞房里一点声息都没有。有人把耳朵贴在孔家洞房的后墙上,有人大胆地从树上爬下来,蹑脚走到洞房下,把耳朵贴在窗棂上,当啥儿声息也没听到时,他们惊愕地望着熄灯后的窗,用舌头把窗纸舔出一个手指洞,一个人蹲下来,另外一个踩到那人肩头上,闭左眼,把右眼对准那个手指小洞儿,除却看见一片红色的家具和桌角上将要燃尽的蜡烛外,再就是床上盖着被子睡去的鼓囊和安静。

这个从肩头走下来,换着那个站到肩头上,仍然是除却听到、看到床上彤红的鼓囊和满屋子的安静外,其余一点声息也没有。这当儿,那新婚的床下有着响动了。藏在床下闹房、听房的,在那床下睡了一觉后,慢慢从床下爬出来,失望地看看宽大的婚床上,除了熟睡的新郎和新娘,其余一片宁静着。他从那洞房轻脚绝音地走出来,到院里看看闹房、听房的同伙们,被大家围在正中间,连连问着怎么样?听到新郎、新娘说了啥儿悄悄话?那从床下出来的,啥儿也不说,挣出人群,打开孔家的大门,到门外才对跟来的同伙说了一句话:

“闹腾一天,新郎新娘倒在床上没脱衣服就睡了。”

第二夜,依然如此。

第三夜,当所有听房的孩娃、小伙都深感绝望,对婚房偷窥的渴念,被疲累和无趣挤走后,他们不知道那洞房里发生了怎样惊天动地、火烧火燎的事。

爱情像天崩地裂一样炸着到来了。

从房倒屋塌后的昏睡中醒过来的孔明亮事后拥着他的妻子朱颖说:

“天呀,天呀,我遇到妖精了!”

朱颖就笑道:“以后你要听这妖精的。”

然后他们又经过了一次余炸之荡动,明亮从床上揉着惺忪的睡眼下了床,知道他腿上的筋腱被女人抽走了,不扶着墙几乎不能从屋里走出来。天是阴霾天,阳光霜在云霾间。打开洞房的屋门时,孔明亮朝天空瞟了一眼睛,却看见他家院子里,几乎站满了和他在铁路上一块卸货的小伙们。他们个个脸上神秘,满是惊羡惊艳的光,眼睛中却又充满着疑问和困惑,而且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直到明亮走出来,都还把耳朵贴在洞房的窗下墙上听。

孔明亮朝那两个小伙的屁股上各个踹一脚。

那两个小伙弹簧一样跳起来,很委屈地说:“村长,昨儿夜你和嫂子在洞房,连我们家的床都跟着摇晃了。”

人就都围着村长问,到底和朱颖结婚有哪好?有啥儿不一样?村长就原地打着转,把双手搁在胸前对搓着,脸上放着耀眼的光,一连说了三句“了不得!了不得!了不得!”

人就都跟着他原地打转儿,连连不舍地追着问:

“啥儿了不得?”

“和火山爆发样。”

“人会烧死吗?”

“体弱的会被她们活烧死。”

炸裂人就决计要和村长样,要与那些在外风流打拼的姑娘们订婚、结婚了。不计前嫌和老一辈人嗤之以鼻的笑,只要能把外面世界的钱都挣回来。只要她心里是有钱有家的,过去的事就权当没有生发过。就都围着孔明亮,问说以后咋样呢?总不能每天每年都花人家挣的钱。孔明亮就对他的那些同伙兄弟大声说,炸裂村要想真的富起来,要想变成镇子变成城,就不光要靠姑娘们在外面打工挣那风流辛苦钱,还要人人办工厂,家家办工厂,让工厂企业旺得如姑娘们在洞房的疯癫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