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伊博市 1929-1933(第4/8页)

里头是一条走道,细窄得就像门里等着的那个人,他穿的衬衫原来可能是白的,但已经长年被汗水染黄了,下身是棕色丹宁布长裤,脖子上围了一条方巾,头上戴着牛仔帽,一把转轮手枪插在长裤的腰带上。那牛仔朝迪昂点了个头,让他们进去,又把墙推回原处。

迪昂走在前面,走廊窄得他双肩都擦过墙面,乔跟在后头。一盏暗淡的灯从上方一条管子上悬下来,每隔约二十英尺有一盏灯泡,半数都不亮了。乔很确定他看见了走道尽头的那扇门,他猜大概是在五百码之外,也可能是他想象出来的。他们在烂泥中跋涉,头顶往下滴水,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小水洼,迪昂解释说,这些隧道常常淹水,有时早上会在里头发现死掉的醉鬼,都是因为前一天蠢得想跑进去偷偷打个盹。

“真的?”乔问。

“真的。知道更糟的是什么吗?有时他们还会被老鼠啃得乱七八糟。”

乔看看周围:“这大概是我这一整个月听过最恶心的事情了。”

迪昂耸耸肩继续走,乔看看墙壁上下,又看向前方的走道。没有老鼠。还没发现。

“皮茨菲尔德银行抢来的那些钱。”迪昂边走边说。

乔说:“很安全。”在他们上方,他听得到电车轮子的哐当声,接着是缓慢而沉重的蹄声,他想应该是一匹马。

“在哪里很安全?”迪昂回头看他。

乔说:“他们怎么知道的?”

上方传来几声喇叭声,还有一具引擎加速的声音。

“知道什么?”迪昂说,乔注意到他的头更秃了,黑色的头发两侧依然油光浓厚,但往上变得稀疏了。

“要在哪里偷袭我们。”

迪昂再次回头看他:“他们就是知道啊。”

“他们不可能‘就是知道’。那个地方我们观察了好几个星期。警方绝对不会追到那边去,因为没有理由——那里没人住,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保护。”

迪昂的大头点了点:“好吧,反正不会是从我这里知道的。”

“也不是从我这边知道的。”乔说。

快到隧道尽头了,那是一道拉丝金属门,上头有个铁嵌锁。街道上的声音转为遥远的银器叮当声与瓷盘堆叠声,还有侍者走来走去的匆忙脚步声。乔从背心里掏出他父亲的怀表,按开来:中午12点。

迪昂从他宽大的长裤里拿出一个很大的钥匙圈,先开了门上的几道锁,拉开门闩,再打开嵌锁。他把那把钥匙拆下来,递给乔:“你收着。以后用得到的,相信我。”

乔把钥匙放进口袋。

“这是谁的地方?”

“原来是奥米诺的。”

“原来?”

“啊,你看了今天的报纸吗?”

乔摇摇头。

“奥米诺昨天晚上被射了几个洞。”

迪昂开了门,他们爬上一道梯子,来到一扇没锁的门前。他们开了门,进入一个潮湿的巨大房间,里头是水泥地、水泥墙。沿墙放着几张桌子,桌上的东西一如乔的预期——发酵槽和抽出器,曲颈甑和本生灯,烧杯、大桶和滤勺。

“用钱所能买到的最好设备,”迪昂说,指着固定在墙上的几个温度计,上头有橡皮管连接到各个蒸馏器,“你想要淡一点的朗姆酒,就要分离出76摄氏度到86摄氏度的部分。这一点真的很重要,免得有人,你知道,喝你的酒喝死了。这些宝贝绝对不会犯错,它们——”

“我知道怎么制造朗姆酒,”乔说,“事实上,阿迪,坐了两年牢之后,随便你说什么材料,我都知道怎么从里边榨出酒来。就算是你那该死的鞋,我大概都有办法蒸馏出酒来。不过我在这里没看到的,是制造朗姆酒最基本的两种东西。”

“哦?”迪昂说,“什么东西?”

“糖蜜和工人。”

“我之前该提的,”迪昂说,“这方面我们碰到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