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它的嘴巴(第3/6页)

乔走出队伍面对那个男孩,那男孩像是要继续往前,但紧接着他扔下毛巾和肥皂,站稳两脚,一拳挥向乔的头。乔假装要往他右边闪,那男孩必然是料到了,因为他朝左把马铃薯削皮刀刺向了乔的大腿内侧。乔还来不及感觉到痛,就听到那孩子又抽回刀。激怒他的是那个声音,听起来像鱼的内脏被吸进排水管里。他的皮、他的血、他的肉,都吸在了那把刀的刀锋上。

接着那男孩扑向乔的腹部,他的呼吸声刺耳,混乱的脚步忽左忽右,乔无法判断他想攻击哪里。乔上前抓住那男孩的后脑往下按。那男孩又向他刺过来,这回刺到了臀部,但软弱无力,刺得并不深,不过还是比狗咬要痛。等到那男孩又抽出刀来想再刺,乔把他往后推,让他的脑袋撞上了花岗岩墙壁。

那男孩发出一声叹息,削皮刀掉在了地上,乔为了确定,又把他的脑袋朝墙壁多撞了两次。那男孩身体一软,滑到了地板上。

乔之前从没见过他。

在医护室里,一名医师帮他清洁伤口,将臀部的伤口缝合,再用纱布紧紧包起来。那医师身上有种化学药剂气味,他叫乔这几天不要动到那条腿和那边的臀部。

“要怎么不动?”乔说。

那医师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说:“然后保持伤口干净。每天换两次纱布。”

“你有多的纱布给我吗?”

“没有。”医师说,好像很生气他怎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那么……”

“就会完好如新了。”医师说着往后退。

他等着警卫进来,宣布他打架该遭到什么惩罚。他等着听他们说那个攻击他的男孩是死是活。但没有人跟他说任何话。就好像整件事情是他想象出来的。

熄灯时,他问汉蒙先生是否听说过他洗澡前打的那场架。

“不。”

“不,你没听说?”乔问,“或者是,不,那件事没发生?”

“不。”汉蒙先生说,然后走了。

几天后,一个囚犯跟他说话了。那人的声音没什么特别的,有点口音(乔猜是意大利腔),但过了一个星期几乎完全沉默的日子后,那声音听起来美妙无比,乔简直喉头哽咽,胸口涨满。

那是个老人,戴着一副对于他的脸来说过大的厚眼镜。乔一跛一跛地穿过院子时,那老人走向他。星期六排队冲澡时,那老人也在队伍里。乔会记得他,是因为他看起来很虚弱,你只能猜想他坐牢太久,已经被这个监狱的种种恐怖状况折磨成那副样子。

“你觉得他们会很快就派不出人来跟你打架了吗?”

他跟乔的身高相仿,头顶秃了,脑袋两侧生着短短的银发,细如铅笔的小胡子也是银色的。两腿很长,上身短而粗壮,两手很小。他的动作看起来小心翼翼,几乎是蹑手蹑脚,像个夜贼,但双眼纯真而充满希望,像个第一天上学的孩子。

“我想这种人手是用不完的。”乔说,“人选太多了。”

“你不累吗?”

“当然会累,”乔说,“但只要撑得下去,我就会撑吧。”

“你速度非常快。”

“算快,但不是非常快。”

“可是真的很快。”那老人打开一个小小的帆布包,拿出两根香烟,递了一根给乔,“你两次打架我都看到了。你速度太快,所以大部分人都没注意到你在保护你的肋骨。”

老人划了根火柴,乔停下来,让他帮忙点烟。“我没在保护什么。”

老人露出微笑:“很久很久以前,上辈子,在我来这里之前,”那老人比画着围墙和铁丝网,“我训练出几个拳击手。还有几个摔跤手。从来没赚大钱,不过碰到很多漂亮女人。拳击手吸引美女,而美女身边总是会有其他美女。”老人耸耸肩,两人继续往前走,“所以我看得出你在保护肋骨。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