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她心中的空缺(第4/7页)

他父亲和几个人道别、握手和拍背之后,便离开那群排队等着拿大衣的男子。他来到儿子面前,伸出一只手:“你好吗?”

乔跟他握手:“不坏。您呢?”

“好极了。我上个月升官了。”

“波士顿警察局副总警监,”乔说,“我听说了。”

“你呢?这阵子在哪儿工作?”

认识托马斯·考克林很久的人,才能看出酒精对他造成的影响。从他讲话是不可能听出来的,因为即使喝了半瓶上好的爱尔兰威士忌,他的声音依然保持流畅而坚定,音量也始终一致。从他清澈的双眼也看不出来。但如果你知道要去哪里找,就可以从他英俊的脸上发现某种掠夺性和恶意,正在打量你,想找出你的弱点,盘算着是不是要拿这些弱点来下饭。

“爸,”乔说,“这位是艾玛·古尔德。”

托马斯·考克林握住她的手,吻了一下手背。“很荣幸认识你,古尔德小姐。”他朝侍者领班歪了一下头,“杰拉德,麻烦给我们角落那张桌子。”然后他朝乔和艾玛微笑,“你们不介意我加入吧?我快饿坏了。”

他们一路保持愉快气氛,直到吃完了色拉。

托马斯说了一些乔小时候的故事,一如往常,重点都是强调乔小时候多么淘气、多么难管,又多么精力旺盛。在他父亲的叙述中,那些怪诞的故事简直像是周末午后场正片之前的喜剧短片。他父亲省略了那些故事通常是怎么收场的——他被打了个耳光,或是被抽打一顿。

艾玛在每个适当的地方微笑或大笑,但乔看得出来她是装的。他们全都在假装。乔和托马斯假装彼此还有父子之情,艾玛则假装没发现他们其实并没有。

讲完乔六岁时在父亲的菜园干的好事之后——多年来这故事讲过太多次了,乔都能预测父亲会在哪里停顿喘口气——托马斯问艾玛的家人是从哪里来的。

“查尔斯城。”她说,乔发现她声音里似乎有一丝反抗意味,觉得很担心。

“不,我的意思是他们来这里之前。你显然是爱尔兰人。你知道自己的祖先出身哪里吗?”

侍者过来收走色拉盘时,艾玛说:“我外祖父是科瑞人,我祖母那边是柯克人。”

“我就是出身柯克附近的。”托马斯说,口气异常欢喜。

艾玛喝了口水,但什么都没说,忽然心不在焉起来。乔之前看过她这个样子——如果她不喜欢某个状况,就有办法把自己隔离在外。她的身体还在,像是自我逃走后留在椅子上的躯壳,但让艾玛之所以是艾玛的那种本质,却不见了。

“那么你母亲家姓什么呢?”

“我不知道。”她说。

“你不知道?”

艾玛耸耸肩:“她死了。”

“但那是你的家族传统啊。”

艾玛又耸耸肩,点了根香烟。托马斯表面上没有反应,但乔知道他吓坏了。20年代兴起的那种蔑视传统的年轻女郎[6],在无数层面上都令他惊骇——女人抽烟,露出大腿,开低领口,在公共场合喝醉也完全不怕被鄙视。

“你认识我儿子多久了?”托马斯微笑着问。

“几个月。”

“你们两个算是什么?”

“爸。”

“乔瑟夫[7],你说呢?”

“我不知道我们算是什么。”

他其实暗自希望艾玛会借着这个机会,讲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但相反,她只是迅速瞥了他一眼,眼色明显是在问:他们还要继续坐在这里多久?然后又回去抽烟了,视线在整个餐厅的用餐区飘来飘去。

主菜上来了,接下来二十分钟,他们谈论着牛排的质量、法式贝尔内酱汁,还有克瑞格最近刚铺的新地毯。

吃甜点时,托马斯也点起了香烟。“所以你是做哪一行的,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