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幕 争端(第3/3页)

列缺没料到是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

梅川继续道:“严嵩父子以意欲谋反的罪名冤杀了前任首辅夏言,如今把持朝政,权倾天下,却弄得四海萧条、民不聊生。他已成气候,动不得了。可越说他动不得,我越想动!圣上沉迷于修道,以父子不可相见为理由将太子囚禁于东宫,南京失去了监国的太子,大权旁落,实际掌权者就是他小小的刑部侍郎聂贞。江宁聂家乃严嵩的走狗,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不信聂贞没有弱点!也不信严嵩父子能嚣张一世!更不信世上已无最基本的道义!”

天色越阴沉压抑,梅川眼中越光彩熠熠,一番话令列缺幡然明了。原来聂贞的冷并非冷静,而是冷酷。不知为何,列缺想起了庭院里那些被圈养的猫。“列缺,陪我出去走走吧。”梅川抓住列缺的手便往外走。

等列缺再度回过神来,两人已驱马在荒废的田垄间慢行。

贫穷和饥饿迫使农民抛弃土地四处流亡,南京郊外的田地荒了三成,满目是枯黄的杂草。不远处的一亩田地里,州府衙门的十几个士兵正骑在马背上来回勐踩田里的肥土,四周围了许多衣衫褴褛的百姓,传出号啕大哭声。

“照这么踩下去,这亩田地明年就耕种不了了。”列缺想策马前去阻止,但被梅川拦住。“你阻止不了的。今年国库亏空上千万两白银,仅仅严世蕃统管的工部就超支了六百万两,钱去哪里了,你能猜到吧?为弥补巨额亏空,朝廷下令将江浙两省的这些良田改成桑田,只因桑田收益比良田高了三成。就算你能救得了这一亩田,能救其他的吗?”列缺无言以对。百姓中发出一阵骚动声,一个老头气愤地冲进混乱的马队中,挥动拐杖想赶走这些官府的家伙,受惊的马儿们发出嘶鸣,其中一匹马高高撩起马蹄,直冲老头的脑壳踩下来,就在列缺也以为他必死无疑的瞬间,一个白影从人群中掠起,抱住老人滚开。人群发出惊呼声,救人的白影抬起脸,不是别人,却是叶白。他一边护着老人慢慢退出去,一边戒备着马上的众吐司兵,像猫一样敏锐的眼神从尘烟中直射出来。列缺隐约听到叶白劝着老头:“四海之内皆是土地,你有命、有力气,还怕开垦不出新田来嘛……”以列缺对叶白仅有的了解,只知他是一个会在深夜赏月喝酒的慵懒青年,一个会在遇到危险时玩命推脱逃跑的傻子,一个嗜色如命的流浪汉,却不知他还有这样义气的一面。“叶白!”列缺喊道。叶白闻声回头,看见列缺,也看见他身边身着官服的梅川,也许是误解了他们和官兵是一伙儿的,便瞪着那双美丽的凤眼,平白生出些不怒自威的神气,傲然转身走了。梅川哑然失笑:“这人有意思。”“叶白是三年前被叶君行逐出家门的徒弟。仁义堂倒卖人血馒头一事是据他提供的线索查出来的,然而最后弄得刑部档案厅被烧,难得的突破口灰飞烟灭,此案也搁浅了。”列缺本以为会迎来梅川的一顿臭骂,却意外见梅川笑得一脸灿然,扯动缰绳掉转马头,问道:“你看不出来?此人完全不信任你,又怎么会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