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 一个年轻的法提赫[1]在伊斯坦布尔(第4/5页)

阿提耶女士兴奋地说:“多好啊!快,我们来拍张照片。萨伊特,这里拍得出来吗?”

“这种光线拍不出来的!照相机在你身边吗?”

突然居莱尔对奥马尔说:“但是您身上没有一点东西是像土耳其人的!”

萨伊特先生说:“好了,好了,现在别说这些了。听着,看我现在跟你们讲什么。有一天一只乌龟在林子里碰见了一只狐狸。狐狸……”

萨伊特先生有一撮细细的,保养得很好的小胡子。在他讲故事的时候,这条深色的线条也在随着上嘴唇上下舞动着。奥马尔想:“我们现在要准备笑了!”

等萨伊特先生把故事讲完,他们四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阿提耶女士说:“你再讲讲那个把杯子搞混的糊涂仆人的故事……”

萨伊特先生还没开始讲就先笑了起来。等他笑完,他又继续讲故事了。餐车里还是座无虚席。在他们前面的一张桌子上四个老男人正举着酒杯哈哈地笑着。其中一个留着长长的白络腮胡,他笑的时候,白胡子就会蹭到领带上,垂在马甲上的表链则在熠熠发光。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的一个女人正笑着、亲吻着怀里熟睡的孩子。奥马尔想:“我也有过笑得很多的日子!”他想起在工程师学校读书的时候,自己的所有日子几乎都是在揶揄别人中度过的。他跟穆希廷和雷菲克玩纸牌,嘲笑所有的东西。想到过去,他觉得很心烦。另外酒的作用也在慢慢消失,他没了兴致。他决定听他们讲故事。

快到夜里一点的时候,餐车空了起来。摇晃着向他们走来的一个服务员用一种甜美的声音说:“一会儿我们就要关门了!我们快要到艾迪尔内了。要查护照,你们该回到包厢去了……”

萨伊特先生说:“当然,当然,我们现在就走!”

然后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女士们拿上了包,萨伊特先生结了账。阿提耶女士朝窗外看了看。奥马尔想:“悲哀就在这里!因为要到土耳其了,我们的快乐就全没了。”

从椅子上站起来时,他感到了一阵孤独。他想:“他们可能会喊我去他们的包厢,我们还可以在那里继续我们的谈话!”走在他们的身后,他又想:“我是一个法提赫!一个拉斯蒂涅……可能我是喝多了,但是酒对于我来说……”

“明早再见!”

说这话的人是阿提耶女士。最善解人意的可能就是她了。奥马尔想,自己是一个可以不在意小孤独、小悲伤的野心家。

第二天早上,他是在火车开进锡尔凯吉的时候看见他们的。他们把身子探出窗外,兴奋地左右张望着。奥马尔走进他们的包厢,和他们挨个握了手。萨伊特先生用一副真诚的样子说:“昨天晚上我想了想您说的那些话!您是对的,要有野心。这在我们国家并不多。”

奥马尔做了一个“你也是,有必要因为我的那些废话说这个吗”的手势。两个女人正用余光看着站台上那些来接人的人,她们对他的这个手势报以微笑。她们俩都戴着帽子,宽宽的帽檐很引人注目。阿提耶女士快速地给奥马尔拍了张照片。奥马尔说他觉得很激动,随后走出了包厢。

提着行李走向海关时,他又看见了他们。阿提耶女士向他挥了挥手,萨伊特先生再次表达了想在伊斯坦布尔再见他的愿望。当萨伊特先生的声音在嘈杂的站台上慢慢散去时,奥马尔觉得自己有点感动了。进海关的时候,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昨天晚上在照片上看见的那个穿着水手服的孩子。孩子在一个年老的保姆怀里,正茫然地朝火车挥着手。奥马尔想:“我要超越所有的东西。”

走进海关大楼时,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真的是到土耳其了。他感到内心有种久违了的奇怪的爱意。他花了一点时间,寻找了一下检查行李的工作人员。后来,他决定站到一个年长的工作人员面前的队伍里。这时,一个穿着长风衣、衣着讲究的男子从他身边经过,走到了他的前面。这时,年老的工作人员说他们排错队了,检查行李的工作人员在那里。于是,人们争先恐后地朝那个工作人员涌去。排队等待的时候,奥马尔听见从里面的一间屋子里传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旁边的一个男人则在抱怨被白白地折腾了一下。轮到奥马尔时,一个年长的工作人员走到检查行李的人身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