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3/6页)

“哦,这可以举例说明的,你且想想数学吧!数含有何种表象?方程式又含有何种表象?你在解算术或代数问题时,不是不用表象帮助,而利用已学的思想方式来求解形式上的问题吗?”

“那齐士,那就是这样,当你把一列数与符号写下来,我就能不用表象,而用加与减、平方、括弧等把问题解答出来。但我所不能想象的,是解答这种形式的问题,对于学生除了已知的训练外还有什么别的价值?学习计算是很好的,可是如果一个人一生均埋头于这些计算问题,长久地用数字的行列来盖满纸张,我觉得这是没有意义和幼稚的。”

“戈特孟,你错了。假定这个用功学习算术的人不断练习老师给他的新问题,那终究他也能自己提出问题,恨这些问题又不是由于他自己的能力。人要成为思想家之前,必须时常使空间的问题作为真正的与假定的空间,来作数学的计算与测定。”

“是啦,虽然将纯粹的思考问题作为空间的问题,但我仍觉得这实际上只是在消耗一个人的劳力与岁月。‘空间’这两个字我认为是没有思考价值的,不是现实的空间。我认为如果是去观察与测定星空,那倒是较有价值的问题。”

那齐士微笑地插嘴说:“你所真正要说的就是思考是无意义的,可是思想的应用乃是普及于实际的与可见的世界的。我可以回答你:我们不会缺少应用思想与意志的。譬如思想家那齐士应用其思想的结果于他的朋友戈特孟,以及属下修士的身上已有几百次,时时刻刻都在应用。但是当他应用它时,好像他以前没有学习与训练过似的。艺术家训练他的眼与想象力,如果他的训练在少数真实的作品中发生效果,那我们就承认训练的价值。你不能责难这种思想而承认它的‘应用’吧!这种矛盾是明显的啊!让我静静地想一想,用它的效果判断我的思想,正如我以你的作品判断你的艺术一样。现在因为你与你的作品之间还有障碍,你就感到不安和愤怒了。你去排除这种障碍,去设立工场和开始工作吧!许多问题都会在工作中迎刃而解的。”

戈特孟的希望莫过于此了,他在庭院的大门旁找了一个适于作为工场之用的空地方。又向木匠订制了一张画图桌和别的用具,都是他自己精心设计的。他又开列了需要的物品单,叫修道院的马夫到邻近城市去运来,并监督木匠在林中选伐木料,然后运到他工场后面的草地上,亲自搭建屋顶。他也找铁匠做了许多事情,铁匠的儿子是个年轻的梦想家,戈特孟深为他所着迷。他半天都与他在打铁房的炉边、冷却槽与砂轮旁,铸造雕刻刀、凿子、钻子与削刀。铁匠的儿子艾利西年纪约莫二十岁,很快就成了戈特孟的朋友,他到处都热心地帮他,而且满怀好奇与关心。戈特孟答应教他弹奏琵琶,也答应教他雕刻。有时在修道院与那齐士那里,觉得自己很无用与讨人厌的戈特孟,现在在艾利西面前又恢复了元气,艾利西羞怯地爱着他,而且非常尊敬他。他常常要求戈特孟讲倪克劳师父与主教城的故事给他听;戈特孟也乐得如此。但他突然觉得很惊奇,他如同在报告自己过去的旅行与行为似的,他现在已开始了自己真正的人生。

那些以前不认识他的人,看不出戈特孟近来的巨大变化,这种变化是远超过他的年龄的。困苦的流浪与不安定的生活,早已消耗了他;他在瘟疫时期所受的恐惧,最近在伯爵那边被捕,以及在城堡地窖里恐怖的一夜,无不深深地损害了他的健康,留下了处处残痕:胡子斑白,脸上平添几许皱纹,夜睡不宁,心力交瘁,欲望与好奇心已衰弱,还有一股厌倦的灰色感情。当他开始与艾利西谈话或和铁匠、木匠工作时,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不禁使得大家都佩服和喜欢他。但当他坐了半小时或一小时之后,就会变得冷淡与倦怠,现出梦样的微笑。